从颈侧流出的鲜血已然干涸,幸好警服外套是深色,浸了血也看不出什么。
阮阮真的没在怪我吗?
还是有点生气的。阮陌北靠在桌沿上, 双手抱胸, 不过也怪我, 没提前跟你说。
你是去做什么了?
身体检查, 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 每周都要去星球的另一边做全套的检查。
沙利叶哦了一声, 小声道:人类好脆弱啊。
确实。相比起沙利叶, 人类可真的太脆弱了, 精神上受到冲击会疯掉,身体受的伤稍微严重一些就会死掉, 他们想方设法想要获得延长生命的方法,却一直无法突破百年的寿命极限。
阮阮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好, 一切正常。阮陌北顿了顿, 现在他大概能明白在医院CT室里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 我听到过你的声音, 在医院里。
我找了好久好久, 才找到的阮阮, 但是你很快就走了。沙利叶迟疑了下, 嫉妒终究盖过了一切心思,阮阮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阮陌北:你是说莉莉吗?她是我的朋友。
莉莉。沙利叶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心底再度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阮阮为了和她在一起,都没有过来陪我。
阮陌北被沙利叶神奇的脑回路惊了一下:我是去做检查,什么叫为了和她在一起?她要负责操作仪器。
沙利叶闭上嘴,不吭声了,它似乎陷入沉默,但从身侧手指的小动作还有那努力想要压下去的唇角来看,它很满足于阮陌北的回答。
阮陌北脱掉染血的外套,里面的白衬衣被浸透,鼻子已经适应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叹息一声,他每天只有一次进入牢房的权限,换衣服再回来的计划不可能实施,只能穿着鲜红色的衬衣,坐在沙利叶的床边。
阮阮想休息吗?沙利叶抬起手,想要去碰阮陌北颈侧刚刚被它咬住的地方,问问他还疼不疼,阮陌北本能地向后一闪,躲开了。
指尖悬在空中,扑了个空,同样僵住的还有沙利叶,它呆呆地愣了两秒,紧接着在阮陌北讶然的目光中,金黄瞳眸里瞬间充满水光,滚下泪来。
阮陌北:
对不起沙利叶抽噎着,它双手紧紧抓着囚服的衣角,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歉的话语,我实在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
阮陌北下意识的闪躲比经受的一切刑罚都更让它感到痛苦,从前阮阮明明不会排斥自己,它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聊着最喜欢的故事,都是因为它,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要哭。阮陌北开始头痛,他闪躲的动作确实出自对沙利叶的警惕,毕竟刚刚才被生生撕咬下来一块肉,身体本能地想要避害再正常不过,他抬手摸着沙利叶头顶,我真没别的意思,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阮阮心里嗝,在害怕我
看到沙利叶哭到抽抽,阮陌北心中竟然浮现出些许罪恶感,他沉默一瞬:我确实有点害怕你,毕竟你是那么强大,之前我也给你说过,人类会本能畏惧强大的,未知的事物。
阮阮还不够了解我吗?
阮陌北笑了下:别说是我,就连你都不了解你自己,不是吗?
被阮陌北这样一说,沙利叶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刚你崩溃的时候,你自己有没有害怕?
有沙利叶迟疑着,轻声道,我害怕我会杀掉阮阮,我、我吃掉了
阮陌北竖起手指在它唇上,制止了沙利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现在你需要学习的只有一点,如何更好的控制住自己,还好今天我及时赶过来了,摄像头也没开,不然一旦没其他人发现你的失控,你会死。
阮陌北眼中满是凝重和认真,沙利叶点点头,小声道:我会努力控制的。
光努力还不够。阮陌北皱着眉头揉揉额角,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训练沙利叶的自控能力无异于在万米高空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现在唯一能算好消息的大概就是他可以做到的性命无忧。
阮陌北陪着沙利叶修补两人破碎的感情,期间沙利叶伸出手,将要抱他,阮陌北不想让它再觉得自己在故意回避,默许了。
于是沙利叶像个大型玩偶一样整个人挂在阮陌北的身上,甚至还拽着阮陌北想和他一起睡觉,一点都不见了刚才哭的不行的样子,阮陌北被迫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沙利叶将脸埋在阮陌北肩窝里,它一直在乱动,鼻尖是不是擦过阮陌北颈侧,有点痒。
阮陌北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他试着推了一下对方,换来沙利叶一声不满的哼哼,只得作罢。
当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向下滑落到胸膛时,阮陌北终于忍不住,把沙利叶的爪子拿开了。
不要乱摸。
沙利叶眨眨眼,满脸纯真:为什么?
身体的躯干部位是很私密的,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或者摸。
我跟阮阮不可以吗?
不可以。
沙利叶牵着阮陌北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但是我愿意让阮阮摸我,阮阮也应该同意才对。
隔着薄薄的衣料,阮陌北能清楚感知到对方偏低的体温,还有相对正常人类缓慢很多的心跳。他简直要被沙利叶没有逻辑的逻辑打败,数不清第几次叹息:但是你同意了并不代表我也应该同意。
这不公平。
你也可以不同意我碰你。
沙利叶沉默了,几秒钟后开始嘟嘟囔囔,声音小到听不清,它更加用力地抱紧阮陌北,一条腿搭在阮陌北身体上,彻底将他缠住。
阮陌北实在没办法,也就随它去了,这几次问询实验下来,他发现沙利叶在对待他和外面其他人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要踏出这间牢房,那张英俊的脸上就不会再有任何表情,更别说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了。
阮陌北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在沙利叶脸凑过来的时候强行将它的脑袋推到一边。
躺了十多分钟,阮陌北实在被缠得受不了,强行挣开沙利叶的怀抱坐起身:好了,我得回去了,这一身血得赶紧洗干净。
好吧沙利叶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阮阮明天一定要按时过来啊。
嗯,还有,如果我哪一天没来,一定是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你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今天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沙利叶乖乖应声,阮陌北拍拍他肩膀,拿上外套离开牢房。
他不会知道,在牢房门关闭的那刻,沙利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纯真表情,它盯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透过未开启的镜头,看到阮陌北的身影走过长廊,和偶遇的同事点头打招呼,进入电梯,离开D区大楼。
无人知晓遍布整个51区内所有的摄像头都成为了它的眼睛,它甚至能看到那些身着白色衣服的研究员,在实验室里培养从它身上取下的细胞。
沙利叶盯着阮陌北染血的颈侧,舔了舔唇角。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它愣了下,这种感觉不同于阮陌北刚进门时愤怒的撕咬,它更想轻轻地舔去皮肤上干涸的血迹,用舌尖和嘴唇感受皮肤下动脉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