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在客栈之内发生的那些事,他当然不会告诉花时清,可哪怕他不说,花时清大约也能猜出一个大概,再结合方才江肃的反应,花时清得出最终结论,道:江少侠肯定没生气。
若是生气,又怎么会毫不犹豫为少主挡刀,甘愿与武林盟主撕破脸面,这哪是生气了?这分明便是爱而不知,换句话说,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对少主的感情。
可李寒山忧心忡忡,全然不曾听见花时清的话,见江肃走出一段距离,他方才失魂落魄,跟着江肃的脚步,匆匆下了山。
李寒山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与江肃道歉。
发生了这种事后,对不起三个字未免太过苍白,可除此之外他已想不出其他做法了。
他不顾剧烈头痛拼命回想中蛊之时所发生的事情,除开江肃说他动情后便再难修习本门功法这一句还算清晰之外,其余记忆实在模糊不清。
甚至就连江肃所说的这一句话他记得之前贺灵城曾提起过的,江肃的师祖温青庭自己都不曾断绝情欲,那也就是说,不可动情一事,本就是个谣言。
只是此事是江肃的心结,而江肃实在将这件事看得很重要,若不能习武变得更强,只怕他要
等等,变得更强?
江肃如此刻苦练武,无非就是想要变得更强。
若止水剑派需要断情绝欲,此路难行,那另外再找条路不就好了!
李寒山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只要他好好努力,江肃说不定还能原谅他!
江肃孤身一人回到客栈之中,从屋内找了些止血散,正要包扎伤口,却又觉得一阵昏眩,只好先在床边坐下,匆匆将伤口缠上,而后便打坐调息,想着手上的伤口算不得太过严重,他得先将愈发混乱的内息调整过来再说。
如此一折腾,待他再睁眼时,外头天光已大亮,应当已是午后,而他手上伤口阵阵抽痛,大半日未曾进食,他起身想去寻些吃食,还未到门边,他忽而便觉察到屋外似乎有一人气息。
那人并未刻意隐瞒,因而他很轻易便认出了在门外的究竟是什么人,李寒山就在门外,江肃难免沉默。
他站在门后,停顿片刻,方才默默后退一步,外头却又立即传来了李寒山的声音。
我来送件东西。李寒山有些紧张,道,送完就走,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江肃:
他还是开了门。
他原以为李寒山站在门外同他说话,却不料李寒山竟然是坐着的,他就靠在门边,似乎并不认为江肃真的会为他开门,这房门一开,李寒山反倒是吓了一跳,急匆匆爬了起来,局促不安看向江肃,道:我我没想到
江肃也被他吓了一跳,此时不由蹙眉,问:你等了多久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李寒山小声道,不久,就一小会儿。
江肃当然不信。
若只是等了一小会儿,那站着便好,又何必坐在门边等候?
他运功调息时凝神静气,对外界发生之事几乎没有半点觉察,和睡觉太死并无多少区别,而自他闭目运功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日光景,李寒山该不会在外头坐了一整夜吧?
李寒山看着江肃质疑眼神,抬起手,很认真地为江肃比划了一个一小会儿的手势。
他竭力将两指之间的空隙弄得极为细微微小,好让江肃不要为他在外等候而心生内疚,一面又生怕江肃厌恶他,不愿与他过多说话,因而匆匆便将自己想要交给江肃的东西拿出来,一把塞进江肃手中,连一句具体解释都没有,直接转头便要逃走。
江肃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给了我什么?江肃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寒山方才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剑谱。
江肃微微一怔,反问:剑谱?
李寒山僵硬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又说:还有傅神医的药。
江肃:
江肃这才低下头,看了看李寒山方才硬塞给他的那个小包裹。
里头有一本已翻得很旧了的剑谱,边角泛黄卷曲,显是已被翻看过了无数遍,而这本剑谱,江肃曾好几次在李寒山手中见过。
这是李寒山的剑谱。
也就是说,这是当初谢无传下来的功法,在魔教之中,这绝对是不可为外人所知的绝密之物。
而除了那剑谱外,包裹之内只剩下一个白瓷瓶,瓶颈处有一处蓝纹,应当是李寒山从傅闻霄那儿拿来给他包扎伤口的药。
江肃不由皱眉,问:你拿剑谱给我做什么?
李寒山小声说:我想起了一点。
江肃不由一顿,李寒山贸然提起那一场意外,难免令他略觉得有些尴尬不适,可这情绪方才冒出苗头,李寒山已抢着往下说:你说你动情影响修习你们的剑法,我我们教中的功法并无如此限制,你若是感兴趣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些奇怪,哪儿劝人改师门学习自家武功的道歉方式,因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他也不知怎么地,竟然认真严肃同江肃推荐起了教内功法。
他不需要断情,一点也不需要。李寒山说道,练成了就和谢无教主一样厉害,一点也不必温青庭差。
江肃:
李寒山:反反正剑谱就在此处,你若是想看看
江肃:不必了。
李寒山:
他一句话几乎便已将李寒山打入地狱,李寒山垂头丧气,以为江肃是绝不可能原谅他了,一面默默点头,再从江肃手中拿过那剑谱,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道:那药是我同傅神医讨来的,他说用了之后,便不会在手上留下疤痕,你你抽空
江肃却好似未曾听见他的这句话,反问他: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李寒山抬首看向江肃,见江肃神情严肃,他方微微一顿,低声说道: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而今他再去回想,梦境之中,一切隐隐绰绰,如同隔了纱雾,他实在记不清,也着实琢磨不透。
他只能带着那满腹的愧疚,小声去回答江肃的问题。
我你很不喜欢,我只能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去做。李寒山垂下眼眸,可我失败了。
江肃:
江肃想起那时所见的李寒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眸底神色却的确是强忍克制的,他觉得李寒山没有说谎,他一直认为李寒山本没有错。
错的是那个下蛊的人,李寒山却这样小心翼翼来同他道歉江肃沉默片刻,觉得眼前的李寒山,着实很像是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动物。
从头到尾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讨好他,他明知自己或许并不该接受李寒山的好意,却还是忍不住握住了李寒山的胳膊,将他朝屋内带了带,示意他走到屋内来。
其实你刚才这样也不对。江肃没头没脑冒出了一句话,你把他老婆都折断了,往后他肯定要生你的气的。
李寒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