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念補償虧欠,只是為了安自己的心罷了。情之一字,她再是熟悉不過,拉扯進退,皆在股掌之間。聞如許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邁不進她劃定的距離。
顧一念始終清楚,當下唯一緊要的事情是取得帝淵的信重,找尋進階的契機。初到天宮便被委以重任,帝淵對她的考驗絕非區區一場施刑,事關兩族,後續的處置才是重中之重。
「善。」帝淵淡淡頷首,按下匯稟文書,將盛著海棠瓊枝的玉盒又還了回來,「這截海棠骨,便由玉山星君代為封存吧。」
「是。」顧一念手捧玉盒,問道:「神主,罪仙公皙該往何處?」
飛升千餘年,公皙瓚只踏足過天宮兩次,一次在飛升那日,掛名領了份虛職,一次便是三日前,淪落囹圄,重刑加身。
與此相對,月俸靈石倒是一次也沒少,上千年累積,數額極巨。
日常稟事不在大殿,今日帝淵一身常服,坐在靈氣氤氳的湖心亭中,與她隔水相談。亭中人神光蘊蘊,威儀猶在,可園中一應布景卻明白彰顯了他不喜奢華的性子。
這樣的人,為何會平白養著一個散仙上千年?
隔著竹簾碧影,帝淵遙遙招手,喚了聲來。顧一念聚氣掠過水麵,踏入亭中。
「神主。」
「坐。」
顧一念謹慎行禮坐下,垂眼不敢觀其顏面。
「玉山星君人脈通天,所知不少。」帝淵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不等顧一念回應,忽而提起了舊事:「昔日公皙瓚飛升之時,曾與本君定下約定,掛領虛職,以月俸及仙骨換本君救他一命。」
「開罪妖皇,本是死路一條,若非以天宮之名緝捕回來,公皙瓚早已是個死人。」視線掃過她手中的玉盒,帝淵語中帶笑:「只是不曾想,玉山星君憐愛舊友,只取了這麼一小截棠枝。」
顧一念:「……」竟還有這回事。
顧一念抬首欲要解釋,視線卻落進一雙含笑斜飛的瑞鳳眸中。她忽而怔住,識海中一片空白。再度回神,已然忘卻了方才的事情。
帝淵就在她面前,沒有神光的阻隔,顧一念輕易就能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驚人的熟悉感,只是那種感覺連同他的面目都無法刻入識海,轉瞬便會忘卻。
顧一念怔在原地,心中生起莫名的失落,仿佛那忘卻的是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一樣。
「刑罰已畢,總不能兩頭不落好。」帝淵淡淡開口:「讓公皙瓚去為妖皇賠個不是,也好維持兩族和諧。玉山星君如何以為?」
賠不是?顧一念回過神,心情複雜。
依公皙瓚的性子,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會說出半句賠罪的話。而妖皇那頭,龍尾都叫人烤了吃了,又豈是一句道歉能打發的?
猶豫著說出自己的想法,顧一念微蹙細眉,道:「此事恐無法善了。」
帝淵倏忽輕笑,道:「那就要看玉山君的本事了。」
「浮空雲海四處立著玉山星君的塑像,妖皇痴心路人皆知。即便不為天宮、不為公皙,玉山星君也遲早要走上這一遭。」
諭令落下,帝淵竟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