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了顛肩頭的大米,「這是前幾天隊上發的,咱家裡有米,夠吃了,這點就拿去給他。」
溫名生說的是老戰友張拐李,正常人名字當然不會跟著鐵拐李取,老張年輕時在戰場上傷了一條腿,成了拐子。
他人老實,任勞任怨,訓驢訓騾子有一套,大隊上最執拗的騾子,脾氣跟茅坑的石頭一樣臭,就聽張拐李訓,只有他能駕馭。
回到老家後,張拐李就在大隊騎騾子運米糧,這頭騾子,是大隊最壯實最能抗的,一次能拉的重量,比別的多一倍。
溫名生逢年過節,就愛去貼補老戰友。
溫名花知道自家老哥心好,「前幾天不聽說,大隊要來個新的書記,就這幾天,來了還要發一次米糧,這今年趕上了,發兩趟咧。」
溫名生年紀大了,去年從公社倉庫調到小林莊大隊的倉庫,還是當保管員,所以現在小林莊的情況,基本都清楚。
他笑了笑,「咱是自家人才說,從那個林大隊長身上能分多少……拿兩千斤出來分,每個人頭分四斤,他自己就得抹掉一斤,可總歸大隊裡他最大,說了算,不過以後梁書記來了,就不一定了。」
溫名生說的林大隊長,是小林莊的林家勤,是大隊長,也是小林莊的村長。
林家勤有個堂哥在公社當委員,是他頭上的大紅傘,大隊的倉庫里,還有一個保管員,叫林昌盛,是他兒子。
按照這情形,以後林家勤退下來,兒子林昌盛就是下一個大隊長。
林家勤年輕時掙工分,砍樹砍掉了一根手指,現在三天兩頭就得拿這根手指來說事。
說這是為組織,為國家砍的,讓他獻出生命也願意,把隊上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隊長偷糧這種事,社員隊員都不知道,也就溫名生這種在倉庫工作的才能看出來。
但無憑無據,也沒能說什麼。
溫名花聽哥哥這麼一說,好奇的問,「老哥你認識那位要來的書記?」
溫名生點點頭,「以前在公社,是老同事,是個很正氣的人,就指望能來壓一壓那位林隊長的威風。」畢竟林家勤一家颳走的米糧,都夠多分給多少人家的了,溫名生一貫看不下去這種行為。
溫名花憤憤道,「他林家的這才剛死了老母,日子還沒幹淨呢,就惦記這年尾發糧食也颳大風,廣播裡不是說要改開嗎,我看他倒是一點沒收斂,嘴巴長得更開了……真的是,也不怕墳頭被鬼砸了,是該來個人治治他!」
溫名生安慰了妹子幾句,到了村口,分開各走小道了。
張拐李是個半殘疾人,媳婦又要照顧家裡,又要掙工分,生了三個,活下來一個女兒,身體也不太好。
好在閨女爭氣,考上了師範,現在家裡只能算一個半人口的勞動力,日子有點拮据。
張拐李看到老戰友來,趕緊拄著拐杖出門迎接。
「家裡有米,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