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絮闻声止步,她转身快步走向老人家,眼里带着不解,莫非是方才那套说辞被识破了?
老人家?
老人家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将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姑娘,不论遇到何事,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桃花与翠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老人家说得没错,只要驸马爷肯同殿下服个软,再说些好话,虽难以保证殿下是否会因此饶了驸马爷,但定会从轻发落。
穆絮眸中略显诧异,她的心思都这般明显了么?
就连与她不想干的人都猜得出个一二来,穆絮颔首笑道:多谢老人家关心。
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若是她退,同且歌服个软,那江怀盛就真的能活下来么?
呵,未必吧,如今退与进,江怀盛皆是个死,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向且歌低头?
杨灏坐于龙椅,他的双目紧盯桌案上的奏折,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毛笔,神情倦怠,批阅的笔正要落下,小乐子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且歌殿下求见。
什么?杨灏吓得一个激灵,原先的疲惫通通不见,就连笔都险些没拿稳,皇姐不会是知道他召见了左丞相吧?
杨灏将手中的毛笔稳稳砸向小乐子,他压低了声音,咬牙斥道:混账!不是命人封了口么,皇姐怎还会来?!
小乐子那个委屈呀,他的确是按了陛下的旨意,封了所有人的口,可他哪儿知道且歌殿下是怎知晓的此事,为了避免自己被开罪,小乐子连忙道:陛下,兴许殿下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安然小姐之事呢?
杨灏面色焦急,那皇姐是为何事?
这....这....这...,小乐子擦了一把冷汗,就是打死他,他也不知道呀,他又不是且歌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反正有许多种可能,但唯独求和是绝无可能的,要让且歌殿下低头,那是比登天还难,就连那次且歌殿下阻止陛下给安然小姐送行,最后都还是陛下向且歌殿下低的头。
杨灏性子本就急,这都到紧要关头了,小乐子这厮还敢吞吞吐吐的,他咬牙道:小乐子,朕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小乐子闻言袖子一甩,手中竟多出了一张手帕,他翘着兰花指,擦着眼角,抽泣了几声,待这套动作做完后,他扑通一声跪于地上,放开嗓子嘤嘤嘤了几声,把委屈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嘤嘤嘤,陛下,奴才是真不知道呀,嘤嘤嘤,陛下你就饶了奴才吧,不若陛下先将且歌殿下召进来,待且歌殿下进来后,这一切不都知晓了么?
话毕,小乐子看了看杨灏,只见他眼中的怒意更甚。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乐子的中衣已被冷汗浸湿,倘若他再不说服杨灏,那他的脑袋可就真的要搬家了,他还没活够呢,还不想死呀!!!
小乐子翘着兰花指,用手帕轻拭眼角,眼珠子亦在眼眶里飞快地打转,陛下现下如此猜测,耽搁的功夫必定久,且歌殿下在殿外等候....见杨灏眼中的怒意消退了些许,小乐子赶紧继续道:且歌殿下如此聪明,倘若原本就没多想,那陛下这般做,只怕....
小乐子说得不错,皇姐生性多疑,想的自是多,如若皇姐本不知此事,而因他这一举,皇姐派人查该如何?
快,让皇姐进来!
是,陛下!
小乐子暗暗松了一口气,真他娘的吓人,不过他的脑袋可算是保住了!
小乐子走至殿外,向且歌恭敬行礼后,他道:且歌殿下请进!
且歌向殿内走去,往常她若是来见杨灏,小乐子通传一声便进去了,而今日怎会让她等得如此久?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在且歌踏入殿内的同时,杨灏放下手中的奏折,向且歌望去,他起身笑道:皇姐?皇姐今日怎会来看灏儿?
语气中透着股欣喜,装得就跟才知道且歌来了一样。
小乐子低下头,俨然是没眼继续看了,这戏装得太过了!!!
杨灏此举弄得且歌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了,小乐子不是通传过么?
今日出府,走着走着便到了宫门口,想着已有几日未见到灏儿,便入宫来探望探望。
杨灏笑得愈发开心,可双眸却一直盯着且歌看,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破绽,可惜他什么都没瞧见,难道真如皇姐所说,是来探望他的?
倒是灏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且歌试探道,不然为何过了这么些功夫才让她进来。
杨灏是皇帝,成天同那群老狐狸打交道,也知且歌是在试探他,原先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了,转变成忧心忡忡,他道:也无事大事,皇姐无需担忧灏儿,不过是因几份奏折,近几日有些寝食难安罢了。
哦?
杨灏拿起桌案上的几份奏折递于且歌,且歌接过后细细翻阅。
皇姐虽了解他,可他亦了解皇姐,他知皇姐的心思皆在沧蓝,故用国事转移皇姐的注意力必定不会错。
见且歌神色认真严肃,心思皆在那奏折之上,杨灏对且歌方才的那番说辞也信了些。
看完后,且歌合上奏折,这个钟耀,虽为苏州知府,近年来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也当真是该除了!
杨灏闻言点头道:往年也有大臣弹劾许耀,但苏州离长安城甚远,又顾及到左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故我也将那些奏折全都压下了。
且歌脚步轻移,走至椅前坐下,灏儿不是有人证么,当初为何不动他?
杨灏并不诧异且歌知道此事,本想等到许耀的势力逐渐增大,待他成为左丞相的心腹后,再一举将他拉下,并一道处置了左丞相,可谁成想,前些日子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且歌把玩着手腕上的白玉镯,那灏儿现下打算如何?
提起这个,杨灏叹了一口气,如今死无对证,也不知何时才能处置他。他看着且歌,眼中夹杂着苦闷与愧疚,又道:百姓之所以受如此多的苦难,我也难逃其责,皇姐,我....
我是不是....我....杨灏终是说不出口那句话。
杨灏想说的话,且歌了然于心,她浅笑道:灏儿可记得幼时,你我二人一道同父皇下棋?
皇姐....可是想说弃卒保车?
正是,区区一个许耀,不论他的罪有多大,也终不过是左丞相的一颗棋子。且歌又瞧了瞧杨灏,见他神色黯淡,她话锋一转,不过....
杨灏看着且歌,不过什么?
不过现如今许耀怕是已为左丞相办了不少事,倘若现下铲除许耀,虽不能扳倒左丞相,但定能拔除他的一颗獠牙。言下之意,杨灏虽处理不当,但做得也不错。
杨灏大喜,原先黯淡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皇姐这是在夸他!
可没多久,杨灏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可如今已打草惊蛇,证人都死了,许耀必定会有所防范。
既已打草惊蛇,不若灏儿便下旨派钦差大臣去苏州巡查。
杨灏琢磨着且歌说的这番话,许耀已得逞,定还以为我们会继续暗中调查,可现下却光明正大地派人去,面上对付钦差大臣,而暗中又为此事烦忧,如此两面夹击,他定会有自乱阵脚的时候,届时我们再一举抓住他的罪证?
且歌颔首,嘴角带着笑意,眼中更是透着欣慰,她方才故意没将剩下的话说完,为的便是等杨灏自己领悟。
那皇姐心中可是有中意的钦差大臣人选?
且歌眸中带笑,将心中的那个人选说了出来,穆絮!
杨灏惊了,啊?
啊?,一旁的清浅与小乐子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杨灏。
且歌殿下向来不徇私,历任驸马在朝中更是从没得到过且歌殿下的庇护,现如今且歌殿下竟主动提起让驸马爷做钦差大臣?!
这怎能让他们不惊讶!!!
杨灏再次问道:皇...皇姐中意的钦差大臣人选是穆絮???
真的不是他听错了?
且歌颔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