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这孩子不太擅长交际,一见到陌生人就会紧张,所以平日里只要有客人在她就会戴着面具。
那你现在能叫你的女儿出来一下吗,我们有问题想问问她。
闻言,秋山建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踪影。
两位在说笑吧。
我的女儿芽衣,早在半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夏油杰回过头发现五条悟和秋山建都不见了踪影,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耳畔除了风声就只剩下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就站在他面前这扇门后。
没有多做犹豫,夏油杰下意识地召唤出了虹龙,由无数咒灵凝聚成的漩涡悬停在他身后。
而细碎的脚步声就这么停止在了门后。
很近的距离,夏油杰甚至能透过绘着血色樱花的门扉,隐约看到门后人清瘦的轮廓。
是谁在哪里!
面前的障子门被一只手轻轻打开,细白的手腕,漆黑碎发下是一双鸢尾花般温柔优雅的蓝紫色眼眸。
端坐在门后的,是他们高专时期见到的神无月镜。
你是谁?!夏油杰不受控地后退了一步,故人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和记忆中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和语调,几乎是在瞬间勾起了他深藏在心中多年不敢言说的痛楚。
我是谁?门后的人歪了歪头,蓝紫色的眼里是熟悉的温柔笑意,夏油同学,你这么快就不认识老师我了吗?
你不是他。夏油杰抬起了手,黑蓝色的咒力在他指尖凝聚,老师他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装神弄鬼!
是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对方笑着低下头。
原来你也知道神无月镜已经死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能有脸活着啊。沙哑低沉的语调。
夏油杰震惊地抬起头。
倒映在他眼底的眼睛依旧是记忆里温柔的蓝紫色,可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陌生到让他手脚冰凉。
神无月镜和风间月已经死了呀,就是你们亲手把他害死的不是吗?
他们一个为了扭转自己好学生的命运用八浮雪华咒献祭了自己的性命,一个为了救差点把他当做诅咒师杀掉的人活生生耗尽了自己的命数。
你们直到最后也没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千年之前被人类杀害被人类诅咒的神明重新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牺牲自己,你们难道,就真的不会觉得歉疚吗。
夏油杰,你私下里去查过风间月的信息吧。和神无月镜有着相同面孔的人靠近他的耳边,你也觉得他像对吧。
看着那个和自己死去的老师像又不像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你又期待又害怕,你希望神无月镜并没有死,但你查到的那些消息,却让你更希望这是两个人。
因为你还记得那两个妖怪对你说过的话。那个人继续说道,人死后执念难消化身守护灵,灵体挡下的每次劫难消耗的都是死去之人来世的命数。
你害怕风间月就是神无月镜的转世,你害怕你查到的一切追根溯源都是由你而生。
克亲短命,不得善终,多可怕的命数不是吗?
神无月镜笑着开口,口中吐出金属相击般冰冷沙哑的话语。
所以你把冥冥给你的资料全部收了起来,你害怕了,你害怕神无月镜和风间月真的是同一个人,你害怕为你而死的那个人来世还要因你受尽世间苦楚。
你啊,从十多年前开始就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神无月镜说着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自以为是地温柔,自以为是地动摇,又自以为是地选择一走了之。
夏油杰颤抖着闭上双眼,源自于记忆深处极端剧烈的刺痛疯狂焚烧着他的瞳孔。
怎么,不敢看吗?金属般华丽冰凉的音色。
他被迫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人脱掉了上衣,纤薄衣料遮盖下隐藏着的身体,是只有大病未愈之人才会有的嶙峋瘦骨,像是整具身体中的养分都供给了那朵盛开在心口,雪一般纯净的曼陀罗华。
夏油杰,我是为你而死的。那个温柔的人笑着伸手抚摸胸口盛开的花纹。
曼珠沙华般蜷曲的花瓣,花蕊殷红。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就这么盛满了直白的恨意,刺得他痛不欲生。
所以老师我啊,最讨厌你了。
五条悟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站在身边的夏油杰和秋山建已经消失了。
空气中的咒力波动一闪而逝,想来应该是有谁提前在这里设下了某种咒术,只等他和夏油杰自投罗网。
于是五条悟慢慢抬起了手,无量空处蓄势待发。
咒术界的规则力量即是规则,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只要他展开领域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啪嗒是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道雪白的身影就这么落进了他的怀里。
镜?五条悟吃惊地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了呀。怀里的人亲昵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甜蜜的吻,软绵绵的语气像是在对恋人撒娇,我醒过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五条悟愣住了。
他从来没设想过自家爱人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爱语不是失去记忆的神无月镜会说出口的话。
不对劲。
镜,你都记起来了?五条悟一时间只想到了这种可能。
对啊。怀里的人如是回答道,扬起的脸颊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所以该说好久不见吗,我久别重逢的爱人。
刹那之间,蔓延在心口再也无法抑制的酸涩涌上脑海,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一个滚烫的吻就这么落在对方的额前。
那么,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神无月镜笑着注视着他。
什么事?五条悟垂眸拥抱着怀里的人,被思绪占满的脑海在一瞬间闪过了许多他不敢言说的话。
然而
你用着我的眼睛,很开心吧。怀里的人冲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原本轻柔摩挲着腕骨的手指突然收紧。
一瞬间的如坠冰窖。
六眼,无下限术式。像是在精心细数着谁的罪名,神无月镜拖长了语调,泛白的指尖上,那些被精心修剪削尖过的指甲缓慢嵌入了他手腕处的皮肉,从你出生开始那些人就称你为神子,说你拥有看破一切虚妄和因果的眼睛。
那么,你能看透自己的因果吗?
怀里的人笑着抬起手,被对方握在手心的手腕鲜血滴落,冷白的皮肤酣畅淋漓地撕扯出浓烈的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