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老柳樹的位置背光，匡伊一個人藏在這里。他還在奇怪，雖然這里背光，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月亮橋，不失為一個看煙花的好位置，為什么樹底下就自己一個人，邊上的人怎么不過來。
拎在手里的煎餃才吃了一半，用牙簽將一個煎餃送進嘴里，他的目光一直遙望著不遠處的月亮橋，月亮橋是弓起來的圓弧形，你別說，形狀還真像一輪兩頭尖尖的彎月。
呼哧呼哧
像風聲又像深重的呼吸聲。
就響在匡伊身邊，他聽見了，起初以為是風聲，沒在意。
呼哧呼哧
這種聲音愈發重了，似乎不像是風聲，匡伊將目光從月亮橋上收回來，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心里莫名有點忐忑，幾步之外就是熱鬧的人群，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
媽呀！
他看到一坨能動的黑影，就在他兩步開外，聲音就是那團黑影發出來的。蠻嚇人的，關鍵還看不清那坨東西是個啥。
匡伊用力吞下嘴里的煎餃，咕咚一下，為什么出現了這個東西，邊上那么多人都沒有往這邊看，他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過去。
媽呀！
他對上兩只綠瑩瑩的發著光的眼睛，初看之下蠻驚悚的，然后他發現是一只狗，吐著舌頭，用綠瑩瑩的眼睛看著他，直勾勾的。
匡伊趕緊關掉光源，因為這束亮光，已經有人往這邊看了，他口罩還沒有戴回臉上，怕被認出來，也怕這光亮激怒了狗。
他其實有點怕狗。
匡伊不知道，這棵老柳樹下是一只流浪狗的地盤，這一片的人都知道，流浪狗白天四處蹓跶著去覓食，晚上就會回到這里睡覺。好幾次，嚇壞了不知情的游客，有一次還咬了人。
匡伊把口罩戴回臉上，壓了壓頭上的帽檐，動了動腳，準備走了，他真有點怕狗，打小就這樣。
可是他一動，狗也動了，匡伊盯著那坨黑影，似乎狗從半臥的姿勢站起來了，他覺得他要是再動一下，那狗就能撲上來咬他一口。
他不敢動了，他肯定跑不過狗，就算能跑過，這一跑出去，絕對能成為人群焦點，黑衣男子被狗追得落荒而逃。
剛好給越等待越無聊煙花還沒有開始放的人群逗樂子了！
保不齊，明早就能出個新聞，「疑似匡伊的黑衣男子驚現夜半古城，與一只狗上演人狗情未了。」
emmmm！
手里裝著煎餃的塑料袋被風吹動，微微響了一下，匡伊一下子懂了，狗是為了他手里的煎餃。
他手伸進塑料袋，用牙簽插起一個煎餃，扔過去，狗跳起來用嘴接住。突然跳起來的動作嚇了人一跳。
扔了兩個煎餃之后，匡伊覺得這么扔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己手里的煎餃總有扔完的時候，到那時狗沒吃飽又被勾起了饞勁怎么辦！他開始想對策。
第三個煎餃的時候，他扔得遠了一點，扔到柳樹外面，準備趁狗跑過去吃的時候，自己趕緊走出去，離開這一塊地方。
那邊狗跑過去吃煎餃了，他這邊剛抬腳，突然間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個人截住了。
那個人擋著他身前，匡伊，你不是說你不來看煙花？
是穆臣的聲音。
匡伊回頭看，一句話工夫，那狗已經吃完了煎餃，跑回來繼續兇巴巴盯著他。
這個時候匡伊沒心情計較別的，他扯了扯穆臣的衣服，小聲說：那里有只狗。
穆臣看到了那只狗，他低頭，在腳邊的地上掃視一圈，借著路燈朦朧的光，在柳樹外面的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站起身，狠狠砸向那狗。
狗短促地叫了一聲，跐溜一下，跑沒了，比穆臣扔過去的石子速度還快。
匡伊：
穆臣站在匡伊身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塵土，再問了一遍：你不是說不過來嗎？
后來又突然想過來了。
狗的威脅消失了，匡伊才轉身打量穆臣，柳樹底下光線太暗，似乎也穿著一身黑。
你怎么認出我的？
自己臉上戴著口罩，頭上戴著帽子，又站在這么烏漆麻黑的地方。
穆臣：我剛才在想，如果我是你，會站在什么地方，然后發現了這棵柳樹，看到下面有個人影。
有個人影你就知道是我？
除了你誰會帽子口罩圍巾裹成這樣！
其實不是的，柳樹底下背光，他根本就看不見臉上的口罩，只影影綽綽看到一個人影的輪廓。走近后，他聞見淺淡的熟悉的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沐浴露的味道，才確定是匡伊，之前在餐廳，他在匡伊身邊聞過同樣的味道。
你不也裹成這樣？
匡伊往外走，他不想在這棵柳樹下面呆了。
穆臣跟著他走出去，剛走進路燈朦朧的光暈范圍中
砰一聲響。
所有人都抬頭看。
一朵金黃色的煙花炸開在頭頂墨藍色的天空上，起初是耀眼的一小束，帶著哨音升空，緊接著，突然炸開，像巨大的燦金色曇花剎那綻放，這只是開始，花瓣一層一層綻開，天上的金曇越開越大，鋪滿夜空，在某一個瞬間，突然隕落，化為無數顆流星，墜落。
緊接著，又一朵煙花升空，數不清的煙花次第升空，剎那綻放又剎那隕落。不同的形狀，不同的顏色，只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底下有人在興奮地尖叫。
匡伊打開微信，接通視頻，攝像頭對著夜空，給李楠和李玲看煙花。
李玲問：這是在哪里？
匡伊：古城，月亮橋。
穆臣臉對著攝像頭跟李玲和李楠打了聲招呼。
李玲：穆臣也在呀。
匡伊：碰巧遇上。
李玲：看著好多人，你倆別被人認出來了。
這么美的煙花，每個人都仰著頭看煙花，甚至舍不得眨眼睛，誰會關心暗淡的光線里，人群中的兩個男人。
煙花的爆破聲此起彼伏響在頭頂，人們的歡呼聲和尖叫聲響在身邊，說話時要靠得很近才能被聽見。
穆臣看見匡伊手里拎著的塑料袋，湊近他的耳朵問：你手里的塑料袋里提著什么？
夜越深氣溫越低，夜涼如水，煙花驅不散無孔不入的寒氣。
穆臣說話時溫熱的氣息隔著口罩噴在他的耳朵上，匡伊沒忍住向另一個方向縮了下，轉頭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又低頭看自己手里的塑料袋，
煎餃，剛才買的，我不吃了，你要吃嗎？不過有點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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