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哽咽着把小铁筒塞进怀里,在柯拉松的催促下快步跑去找人帮忙了。
东岸驻扎的海军已经开始上岸搜查,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朝着某个身材高大、剃着平头、脸颊边还沾着半块面包的路过海军匆匆跑去。
那、那个,能请你收下这个吗?还有,求求你过来帮忙救救柯拉桑,他受了很重的伤,马上就要没气了!
维尔戈收下那个海军线人专用的情报容器,不动声色地听这个小孩子词不达意地讲完,跟在他后面,走向了躲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柯拉松。
对方的瞳孔在看见他时瞬间放大,显然根据他身上的海军装束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为时已晚。
维、维尔戈!
堂吉诃德家族派去海军潜伏的间谍轻哼一声,根本不屑于应答叛徒口中吐露的自己的名字。
身为亲人却胆敢背叛少主,你做好觉悟了吧?
昏睡中的雨宫翠隐隐约约听见多弗朗明哥接了个电话,脱口而出的话语里有少见的紧迫。
你没下死手吧?
对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在短暂的交谈之后,男人挂了电话,周身的气息压抑得令人窒息。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雨宫翠强迫自己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挪下了床,伸手去拽那人的衣角。
是柯拉松?带我一起去。
多弗朗明哥垂下头来,面无表情地逼视着他。
你早就知道吗?让古拉迪乌斯陪同你过来时,还是更早的时候?
你指什么?雨宫翠轻声反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柯拉松是海军的间谍,还是他会来这座岛?
如果是前者,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我不可能贸然指认你的弟弟;如果是后者,实话实说,是我告诉他手术果实在这里的,他当然会来。
金发的男人无言地抿紧了嘴唇,稍顷之后,干脆利落地略过这个话题,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不是要见你哥哥吗?跟上。
罗和柯拉松有消息了?雨宫翠精神一震,急匆匆地跟着他一头扎进门外的骤雪里,顿时猛地一激灵,一叠声地打起了喷嚏。
他才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小猫咪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被动静吸引的多弗朗明哥一回头,注意到下属一副马上要被风刮走的样子,不由滞了滞。
带这家伙出门,是不是个错误?
把自我怀疑抛之脑后,他伸出手来,拎着瑟瑟发抖的银发孩童裹进羽毛披风里,让后者坐在自己屈起的臂弯上,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我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
在小猫咪带着鼻音的致谢声中,多弗朗明哥冷声发誓,随即脚下发力,向着先前维尔戈提及的地点冲了过去。
走吧,去见见你哥哥还有我那亲爱的弟弟。
第55章 画上句号
多弗朗明哥赶到电话虫中维尔戈所说的地点时, 雪地中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凌乱的脚印和几摊刺眼的血迹。
他再次联系这位最为信任的红心,得到了一个称不上好的消息。
柯拉松和罗趁着先前维尔戈汇报情况时偷偷溜掉了, 虽然前者由于受伤很快又被抓住,但原本跟在他身边的罗却不见了踪迹。
听完汇报的多弗朗明哥下意识低头,和怀中的孩子对视了一眼。
后者的脸色由于风雪吹拂变得愈发苍白, 只剩下嘴唇还有淡淡的血色,此刻轻微地抿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
一直坚信的事物产生了动摇,与不安感一同在心底疯狂滋长的负面预感让人感到焦灼和惊慌。雨宫翠紧紧攥住多弗朗明哥披风的边缘, 哑着嗓子低声催促。
走吧, 过去看看。
他们避过海军的视线, 以最快的速度和维尔戈汇合。在向两位不曾谋面的干部简单介绍了彼此之后,堂吉诃德家族的船长垂下视线, 静默地注视着倚靠在一旁残墙上喘着粗气的弟弟。
他仅剩的、唯一的血脉亲人。
罗呢?
终于得以卸下伪装的柯拉松毫不畏怯地瞪视着他, 尽管满身尘土、形容凄惨,闻言还是露出了一个不做伪饰的大大的笑。
他已经吃下了手术果实, 打破了寿命的界限,找回原本的自己, 彻底地自由了!放弃吧, 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不会再回头了!
多弗朗明哥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额角青筋跳动。而被裹在羽毛披风中的雨宫翠用拳头掩着嘴唇, 难以抑制地咳嗽两声,颊边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吗那还真是值得祝福的事情。
他略带嘶哑地出声, 低头注视着毫无屈服之意的柯拉松。
你个人的选择我不做评判, 但是, 把罗还给我,那是我的哥哥。
我的。
是属于我的,我仅剩的东西。
但是,伴随着对方投来的歉疚、怜悯却毫无后悔之意的复杂眼神,像是某个深埋过久的关键点被猛撞了一下,原本开始混乱躁动的念头忽的一滞,回想起了些几乎被淡忘的、重要的事。
罗不再被铂铅病桎梏,也放弃了报复世界的疯狂想法、毅然决然和海贼家族划清界限,这不是刚刚被投放到这个世界时,自己暗下决心所要做到的事吗?
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单纯的拯救愿望逐渐变质,在血缘亲情的滋养下变成了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一味把那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以关爱之名自我欺骗,但在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角落里,却暗自渴望着那份羁绊。
如今罗打定主意离开,如果真像柯拉松所说,得到了彻底的自由,那作为他的弟弟,理所应当替解除枷锁的罗感到开心。
然而,此时此刻在心中浮现而出的,不甘、愤怒、畏惧、悲伤到底是出于什么?
【我想要拯救他的,却被别人拯救了。】
另一个更加细小的声音随之响起,言辞锋利地质问:【你真的想拯救他吗?】
或许一开始的确如此。
但是,家族的事务走上正轨之后,他为罗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寻找手术果实而已。或许从那时开始,内心的想法就悄然改变了吧。
报复世界之类的怎样都好但是,承载着亲人这个名号的兄长,请留在我身边吧。
而现在,由于这份私心,他要失去他了。
还是说,那份在心底渺茫地渴望着、甚至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亲情,从来就不曾得到过?
眼睛少有的酸胀,连近旁的事物都一片模糊。脸颊上传来指尖摩挲皮肤的轻柔触感,意识到残留着的少许湿意,才后知后觉自己没出息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