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社一楼的咖啡厅内,雨宫翠和已经熟悉起来的A世界太宰治相对而坐, 不时用小勺搅拌着杯中的饮品,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含辛茹苦的欧巴桑和不懂事的弱智儿子、或者跟在淘气少爷后面不停擦屁股的保姆那样就算没交到个几个正常的朋友, 我也能感觉到, 现在和太宰先生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就朋友二字而言,过于偏离这个范畴了。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把杯中的拉花搅拌成看不出形状的糊状物, 闻言微微一哂,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而是主动移开了话头。
上次我们提过的,他对织田作的过分在乎是再明显不过的疑点, 值得多加关注。这段时间, 你调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能确定的一点是, 太宰先生之前从未和此人有过交集。对陌生人如此关注、对事件的发展也总是了然于心, 以至于到了能够展望未来的地步
雨宫翠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深深地看了对面终于褪去那副不正经的散漫态度, 显得平静又专注的黑发青年。
虽然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荒谬, 不过,既然您对我的故事整个都接受良好, 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小的推测吧。
用勺子叮地轻敲了瓷杯的边缘, 太宰治兴致高昂地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判断。
最近的小说里不是很流行这种设定吗?因为某种意外带着遗憾死去, 结果发现重生在年少之时,于是决定为了守护挚友而远离他。嘛,虽然推理什么的我不擅长,但是真相大概就是如此吧!
还没等雨宫翠发表意见,他话锋突兀一转,情绪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这样的机会偏偏降临在那种一心求死的胆小鬼身上,真悲哀啊。
太宰治本着最了解自己的当然是自己的理念理直气壮下了论断。早已习惯他对自身的各种明晃晃嫌弃,明白这只不过是借着对另一人发表评价的机会说出口而已,雨宫翠无奈地抿抿嘴唇,假装失聪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从无云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称得上和煦的微风从横滨港的方向吹来,抚摸着面容的同时,也送来大海深处的水汽和粗犷的淡淡咸腥味。
对面的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也颇有些意动。
真是个好天气呢,适合清清爽爽地殉情。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会让常人大跌眼镜的话,青年单手托腮,略微歪了歪头,向着毫无反应的同伴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喂,我说雨宫,要不要陪我
口袋里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邀约,太宰治鼓着脸颊摸出手机一看,做出了夸张的厌恶表情,紧接着眼珠一转,嗖地站起身来,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按在了雨宫翠颊边。
后者只来得及惊诧地一挑眉,随即耳边就响起了国木田独步暴躁的咆哮声。
混蛋太宰,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安排你负责的任务做完了吗!如果因为你一个人耽误这份委托的整体进度,那我保证绝对会把你灌进水泥桩子里扔进码头,你就躺在海底反思你那罪恶的一生吧!!
雨宫翠下意识想要后仰,又硬生生把身躯扳回来,屏着呼吸等到国木田发泄完怒气,才轻咳一声打了招呼。
上午好啊,国木田先生。
雨宫?对面尴尬之余讶然发问,你和太宰在一起?
是的,在他做调查的途中偶然碰到了,就来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现在太宰先生不在,我就擅自替他接了电话,实在抱歉。
国木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什么过于难以接受的现实,末了才干巴巴地接了话。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不过雨宫,你要小心太宰那个家伙,别被这种人轻易骗了。他那个人啊
太宰治麻溜地收回手机,哎嘿一声挂断了电话。
雨宫翠斜着眼看他,唇边不知何时带上了不自觉的一丝笑:心虚了?
哪有!青年把手插进沙色外套的口袋中,的确是一副不知心虚为何物的模样,只不过国木田妈妈一说起我的坏话就没完没了的,总不至于还要我耐心听着吧!
无视了他的辩解,雨宫翠站起身来,扯着太宰治的袖子把人往门外带。后者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象征性反抗着,不时发出诸如那种活不去干也可以啦、最后日期还有好几天呢的咸鱼之语,结果当然是被早已习惯这套的雨宫翠全然忽视,不为所动地把人丢到了大马路上。
分内之事还是要好好完成的,不然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无趣哦。
嗯是从雨宫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吗?
没错。所以说,是需要好好记住然后身体力行的宝贵经验呢。
海草一样柔若无骨的太宰治猫猫叹气,好歹不再瘫在雨宫翠身上,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了,视线游移不定地在周边飘荡。
十分清楚这种表情是何意味的雨宫翠笑眯眯地小幅度挪步,挡住了对方冲往桥边的路线,顺口打消了那份随水而下了此残生就此从讨厌工作中解脱的愿望。
只是调查而已,我也会陪您一起去的,为了这个入水大可不必。您很喜欢的那家蟹肉饭就在附近吧?快到中午了,换完湿衣服再去可就来不及了。
太宰治在身形一顿之后,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雨宫翠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表情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略微有些纠结和犹疑。
但那样的模糊神情转瞬即逝,他摆了摆手,用轻快的语气纠正了对方的称呼。
不用对我用敬语也可以哦,毕竟我和那个人不一样,不算是雨宫的上司嘛。就普普通通地称呼我为太宰就好!或者亲密一点,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作为向你提供绝密消息的幕僚,我难道不是比那个我更像是你的朋友吗?
和闻言睁大眼睛的同行者、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朋友?
朋友。
因为感到好奇而开始接触,因为能够在彼此身上攫取价值而始终相处,但是在频繁的会面和交流之中,毫无负担地说出口的心语,却是在面对侦探社的同僚、以及如今对立的旧日港/黑同事时绝对不会吐露的话。
像是面对一片微微荡漾着波澜的湖泊一样,黑发的少年以淡然和静默的样子倾听他的所有言语,没有不耐,没有厌烦,也没有安慰和同情
但确实全然理解。
关于这点,他十分清楚。
哪怕这份理解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身上得到的,雨宫翠真正渴望着的是来自另一人的友谊,但既然同样是太宰治,为什么他不可以?
被人理解、被人照顾、被人尽最大努力始终陪伴对方从他这里认真学习、一点一滴努力着想要达成目的,知晓了这是【太宰治】想要的东西但却忽视了,既然是同一人,教授给他这些攻略技巧的老师同样隐晦地渴望着这些。
或者说,对于这份温暖的渴望,难道不是所有人类的共同点吗?
那么,关于先前的说法,凭什么我不可以的那句,请容他做出纠正。
【既然同样是太宰治,那我必然也可以。】
这么想着,鸢色眼眸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以无害的真挚语气再次发出了邀请。
叫我的名字吧,雨宫。
国木田所催促的任务并非什么重要事件,只不过是有位女性因为公司后面最近有走私人员聚集而颇感不安,因而请侦探社帮忙收集证据,好将这伙人移交给军警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