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最近虽然因为白观尘动不动就对他起杀心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谈及当年那件事,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他尝试解释说:陆少主,万一是那个魔域尊主一心求死呢?
也许吧。陆乘转瞬便把方才的失态掩盖了过去,撑开折扇笑道,左右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人都死透了,鬼知道他当年想了些什么。我铺子里还有事,你们这顿记在我的账上,先走一步。
他看了一眼还在吃东西的柳城,临走前终于忍不住怼了一句:死狐狸,吃死你算了。
柳城十分淡定地把盘子往他方才坐的地方一推,占了个结结实实。
陆乘脸一阵红一阵白,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陆乘走后,两个人也没待多久,便重新回了凌云阁。
方一回到后山,沈秋庭就杀到了清虚道君的房间,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清虚道君见沈秋庭过来,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子:徒儿,你师父是不是十分善解人意?
沈秋庭刚想开口,就被清虚道君摆了摆手拦住了:不用谢,你是我徒弟,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沈秋庭冷静地叫了一声:师父,你看我。
清虚道君骄傲地应了一声,抬头看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沈秋庭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拼命按捺住自己欺师灭祖的想法:我跟白观尘现在是有仇,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你当这是在按头相亲啊!
清虚道君见他的样子,心中一虚,沉吟道:徒儿啊,你看那个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好歹也是我给你争取来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要不然你就凑合凑合。
他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办得不地道了。
沈秋庭终于放弃了跟清虚道君沟通的想法,转身出了门。
他抓了一把头发,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凑合了。
三日之后,沈秋庭收拾好了包袱,去任务处领了本次的任务,便到了问剑峰正殿前的广场上。
白观尘还是没有带自己的本命灵剑,而是又换了一把新的灵剑,依旧是一袭白衣,正长身玉立在原地等他。
沈秋庭现在看见他就脑壳疼,半点都不乐意跟他寒暄,直入正题道:二师兄,走吧。
说完,沈秋庭当先上了迟明剑。
他还没有捏完法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对不起。
沈秋庭皮笑肉不笑,连头也没有回:若是事事说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这世间便也没有恩怨可言了。
白观尘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默默跟在了沈秋庭身后。
沈秋庭存着心思想要折腾人,一路上可劲儿地造作,一会儿说要休息,一会儿在荒郊野岭中说饿,明明是个修士,却仿佛活得比体弱多病的凡人还娇弱。
白观尘像是真的对他心存愧疚,一路上事事顺着他,半点不满都没有。
沈秋庭蹲在树枝上,啃了一口白观尘找回来的野果,心里想着,还不行,得找个机会坑一把大的。
否则他心里这口气顺不下去。
嘶,这野果还挺甜的。
明明不算很远的路,两个人硬生生拖了十天才终于到了地方。
这次的历练任务是在一座边陲小城中,位于中州和南域的交接处。
按照探查回来的弟子给的消息来看,城中应当是有一名筑基期的鬼修,这鬼修曾在城中附到人身上过。
鬼修在特定条件下附身是一种十分常见的阴邪手段,正道修士入门即会学习解决办法,用来给入门弟子做历练再合适不过。此处的鬼修虽然可以□□中就可以附身,但修为并不高,加上沈秋庭这次的历练搭档是化神期修士,难度高些也并不是没有理由。
两个人抵达丰城的时候已经是日暮了,阴云笼罩在天空中,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天光。明明还未入夜,却有了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
丰城的城门沉默地立在黑暗中,城墙上的旌旗在风中哗啦啦地响着,三道门洞都拉上了闸,刻着丰城两个字的牌匾往下掉了一半,歪歪斜斜地挂在顶上,显得格外破败荒凉。
周围除了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看来今晚是进不去了。
沈秋庭四下看了看,看见不远处亮了一盏红色的灯笼。
他跟白观尘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与自己一样的想法。
灯笼所在的位置离城门不过十里,是一间破败的客栈。
两个人走到客栈的时候,沈秋庭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天地,夜色仿佛格外浓稠,不说伸手不见五指,恐怕什么东西跟人脸贴脸都看不见。
这家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房屋破破烂烂,上楼的楼梯摇摇欲坠,桌椅板凳倒还齐全,只是上面也蒙了一层陈年油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湿气,像是木材在雨水中泡久了泛出来的霉味儿。
白观尘方一踏进来,便有些不舒服。
沈秋庭瞥见白观尘的神色,心中舒坦了,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白观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客栈里只有一个掌柜,身材圆胖,面色红润,正倚在柜台上打瞌睡。
沈秋庭走过去敲了敲柜台,问:掌柜的,请问这客栈可还有空房?
掌柜被敲柜台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回道:没有了没有了,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
这客栈所处并非繁华地段,丰城附近也没有往来通商的城市,这掌柜如此熟练地说没有空房了,不得不让人怀疑。
沈秋庭装作没发现任何异常,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上品灵石,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实在没有别的落脚点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掌柜圆胖的脸上显出了为难之色,权衡再三,满脸肉痛把上品灵石重新还给了沈秋庭,说:两位是仙师对吧?实在不是在下不通融,是小店真的没有空房了。
他伸手指了指门外丰城的方向,解释道:现在丰城中住了一个鬼怪,这鬼怪厉害得紧,能□□依附于人身上,入夜后便将被附者的全家灭门现在几乎每天都要灭门一户人间,大家都不敢在城里住了,但凡有能耐的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也有不少人拖家带口来小店这里住的。小店房间本来就不多,也住不了多少人,也就没有空房间了。
沈秋庭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皱了皱眉,疑惑地问:这家客栈与丰城相距不过十里,为何这客栈就不会受鬼怪之害?
掌柜解释说:说来也奇怪,这鬼怪像是只会在丰城城内活动,只要出了城,便不会再受鬼怪的威胁了。
若鬼怪只会在丰城城内活动,夜晚丰城城门为何会早早紧闭?看起来倒像是防备着什么东西进去一样。
沈秋庭把疑点记下,装作了然的样子,把灵石重新推回给掌柜,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师兄弟也不敢往前走了,想在这大堂中凑合一夜,不知掌柜的可否通融?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灵石,热情道:那我便为两位仙师拿几床被褥吧,夜里风大,两位可能要委屈些了。
白观尘站在一旁,眼角余光发觉旁边柱子上的木头像是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盯着柱子看了一会儿,见柱子里钻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肉虫。
那虫子仰起身子在空气中暴露了一会儿,重新钻进了木头里。
沈秋庭对掌柜道了谢,正想先找个位置坐下,忽然被白观尘握住了手腕: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