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尘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扣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沈秋庭偏头看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们能永远一起修行、一起除魔卫道吗?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奢求永恒的人,甚至更多时候更偏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是在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有个什么人能跟他证明一下永恒的存在。
白观尘摇了摇头。
沈秋庭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冒泡,松开了白观尘的手,先往前走了几步,道:走吧,去巡逻。
白观尘在他身后,十分慎重地开口:我可能活不到永远,但只要我活一天,便陪你一天。
连天地都是有限的,永恒本来就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事,倒不如将全部的生命作为界限,也算是有始有终。
沈秋庭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对这句话做出什么评价,只是道:走吧。
冰原深处,一座不大的血池正在翻滚沸腾。
鲜血在其中涌动不休,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人迹罕至的血池边上忽然走来了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他在血池边上站了一会儿,取下了斗篷的帽子。
纪明川的脸露了出来。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翻腾不休的血池,慢慢抬了抬手。
一块血玉制成的镇纸从满池鲜血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失去了血玉的血池慢慢平静下来,池中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吸收了一样,慢慢消失,露出底下干涸的池床。
纪明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玉镇纸,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是最后一块了。
纪明川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血池之上缓缓显出了身形。
那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却浑身上下都被阴气缭绕着,脸色也白得吓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鬼修。
正是离开鬼镇之后的周晓芸。
她慢慢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块跟纪明川方才拿走的东西一模一样的血玉镇纸。
周晓芸缓缓收紧了手掌,血玉无声无息地在她的掌心中化为了齑粉。
血玉化成的粉末在半空中散开,落在干涸的血池中,跟血池底下的泥水混成了一团。
她拨弄了一下腕上系着的银铃,没有血色的唇勾起一个渗着凉意的笑。
她很快就可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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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沈秋庭和白观尘走到城门的时候,身边路过了几个昆仑剑派打扮的弟子。
近日妖兽们安分了不少,修士们的压力也减轻了很多,几个弟子一边往城外走,一边说着闲话。
一个弟子问道:方才那个疯子怎么样了?
另一个弟子回道:你说城主府那个?已经被赵师兄送去地牢了。地牢那边今天是楚师叔轮值,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有个弟子应该是参与过押送,便多插了一句嘴:那疯子在林剑尊面前还挺嚣张的,被送去地牢的时候却老实得很,一句话也不说,进了地牢就睡觉,看起来脑子确实是有点问题。
沈秋庭听了一耳朵,心头忽然一动,凑过去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开口问道:那疯子可还有什么别的异状?
那弟子听到有人问,挠了挠头,道: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异状。他身上的气味太难闻了,跟死人堆里滚了七八天似的,也没有几个人乐意靠近。
沈秋庭跟那弟子道了谢,重新回到了白观尘身边。
白观尘见他神色有异,问道:那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秋庭思索了一会儿,不敢下定论,道:我们先去地牢一趟。
地牢就在城主府之下,两个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地牢的入口。
今天地牢正轮到楚寄雪当值,见到他们,疑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要比剑吗?
地牢中除了原本就羁押在内的犯人以外,就是兽潮开始之后在城中抓到的一些试图浑水摸鱼的魔修和邪修,最近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被关进来。眼下大多数人都在忙兽潮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到地牢里来。
沈秋庭将他手中正在擦拭的灵剑剑尖拨去一边,直接询问道:今日送过来的那个人在哪里?
楚寄雪不乐意地看了沈秋庭一眼,收起灵剑,回答道:就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师父今日事忙,还没有来得及提审他。
沈秋庭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谢了就想直接进门。
谁料楚寄雪忽然伸手拦住了他,认真道:没有各家各派负责人的手令不许进地牢。
这条禁令是为防止有不轨之徒进入地牢才设下的。不过这段时间地牢中并没有关押什么重要人物,而且兽潮中修士们流动性大,各家各派的负责人十有八九找不见人影。要是遇见身份没有问题的熟面孔,往日的轮值弟子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人放进去了。时间一长,这条禁令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沈秋庭看着他这一板一眼的模样,头疼了一下:通融一下行不行?
楚寄雪皱了皱眉:规矩如此,哪里有通融一说?
沈秋庭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转头对白观尘道:先打晕吧。
眼下有分量的负责人估计早就出城去负责自己的辖区了,等找到人要到手令,就算地牢里的人真有问题也黄花菜都凉了。
楚寄雪还没反应过来沈秋庭这句话的意思,就被白观尘一掌劈在了后脖颈上,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便晕了过去。
见人已经晕了个彻底,沈秋庭顺手撸下了楚寄雪腰间的身份牌,往门口扔了个拦人的法阵暂时代替楚寄雪的用途,便拉着白观尘走下了地牢。
地牢阴暗,墙壁上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盏油灯,灯影昏昏暗暗的,混着牢狱里面特有的难闻气味,让人的心情也阴暗起来。
地牢中关押的人并不多,一路走过来只有几个房间中有人,看见人过来也没有什么表示,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大都是些魔道修士,落到正道手中要死也只是早晚的事,自然不会再花费精力去关注一些跟自己无关事情。
两个人一路走到最里面的监牢里,果然看见了今天早上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昏过去了。
正像城门口那个弟子说的一样,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类似腐烂的恶臭,隔着关押的法阵都让人忍不住掩鼻。
沈秋庭将楚寄雪的身份牌按在法阵上,顶着刺鼻的恶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走了进去。
他走近墙角的黑袍人,探了探他的脉搏和鼻息。
沈秋庭皱了皱眉,对跟进来的白观尘道:已经死了。
他将黑袍人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舒展开。黑袍人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袍子掉了一半,露出一大片裸露的布满伤疤的皮肤。
沈秋庭的目光落到尸体上一片紫红色的斑块上,微微一凝。
是尸斑。
白观尘不太喜欢里面的环境,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那一片尸斑,道:看尸体的样子,应该已经死了有几日了。
沈秋庭嗯了一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