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练的入神,也没发现他,一柄剑在手中腾转挪移,转瞬间刺出数剑,对面练剑石上霎时多了几道深三寸的剑痕,正是先前在藏书阁读的那本惊风十三剑。
短短一个月便将剑诀参透到这地步,厉害。
薛朗一惊,连忙回头,这才发现孟尘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目露赞赏。
换作以前,他大概要不屑外加挑衅的甩过一句要你废话,这次,少年却一言未发,沉默着收剑入鞘,转身径自进了屋。孟尘微微挑眉,也跟着走了进去。
刺魔的余毒可清了?他问,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薛朗在桌旁坐下,随手抽了本剑诀翻开,低头注视着书页道:没有。
孟尘看了他几眼,忍不住问:你到底和我闹什么别扭呢?
从昨天早上就是这副模样,孟尘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合适,让这条小狼犬不高兴了。
薛朗翻书的手指轻轻一颤。
闹别扭
多么亲昵的词,他怎么敢。
他没有闹别扭,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过了线,因为得到了先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以至于得意忘形,妄想贪求更多。
所以,他只是回到合适的位置,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罢了。
我没事。他说,师兄若没别的吩咐,便请回吧。
他这幅态度让孟尘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虽然薛朗以前也经常不耐烦的叫嚣着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之类的话,但口是心非的十分明显,总是一边赶他一边用余光悄悄望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想要你留下来的意思。如今少年态度客气,语气疏离,一个目光都不愿意分给自己,看起来,倒像是真心实意不想看见他了。
少年心海底针,孟尘一时也找不到症结所在,只好将拿来的两瓶清余毒、调真气的丹药放在桌上,无声离开了。
此后几日,青年没有再涉足这里。
薛朗照例练完剑回到屋里,一时竟不知做什么才好,茫然站了半晌,拖着步子坐到桌前,拿起两瓶丹药握着掌心,看着瓶上的花纹图案发起了呆。
不多时,一个浑圆的、蓝色的东西缓慢的挪进了视线那姑且可以称作是只鸟,只是实在太胖了,整个身子圆成了一团球,两条鸟腿又细又短,在桌上跳动的时候被蓬松的蓝色羽毛遮住,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滚过来的。
薛朗看了眼旁边碟子里摆放的点心,果不其然,已经连一块渣都不剩了。
再吃下去,他面无表情说,你就连滚都滚不动了。
这只鸟是他前日从院子里捡到的。当时它从半空中颤颤巍巍的飞过,然后一头坠落在院子的草丛里,薛朗以为它是受了什么伤,小心翼翼的拾起来一看,才发现这鸟是捕食的时候吃多了,撑的飞不动了才掉下来的。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那抽搐的鸟,给它起了个名叫蓝胖。
蓝胖很有灵性,听懂了薛朗的话,两只黑漆漆的小眼睛泛起委屈的光,扑扇着翅膀滚过来,用蓬松柔软的翅膀蹭了蹭他的手心。
薛朗顺势摸了摸它的头,看着眯起眼睛无比惬意的小家伙,轻轻笑了笑,却很快又变得失落。
我四天没见他了。他喃喃说,他这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那个人从不缺关注和倾慕,多的是人想要凑上前,哄他高兴,讨他欢心,又何必想不开到自己这里看脸色呢。
蓝胖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察觉到了主人的难过,昂着小脑袋啾啾啾的叫,又钻进少年掌心拱来拱去。
薛朗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准备去打坐修炼,让金丹境迅速稳固下来,却听蓝胖啾啾叫了两声,小眼睛好奇的看着空中飞进来的白色纸鹤。
薛朗的眼神也随之凝固了,只见那纸鹤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随即幻化成了一行浅金色字体:
午时三刻,来天极崖。
字体慢慢消失,薛朗回过神来,心脏跳的有些快。
这话是谁带给他的,不言而喻。
原来对方还愿意搭理他么?
少年悄悄弯起嘴角,站起来立刻就想往外走,却紧接着刹住脚步。
不行,不能去。
他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和对方拉开距离,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咬紧牙关,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对方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呢?
只是见一面,说两句话而已,大不了就当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见就好了。
他犹犹豫豫的又往前迈了一步。
蓝胖在旁边,歪着小脑袋看着主人纠结来纠结去,大概是受不了他那怂样了,扑扇着翅膀从身后推了他一把。
这鸟只比人的巴掌大一点,谁知力气却不小,一翅膀直接把薛朗从屋里抽到了门外,险些扑在地上摔个狗吃屎。薛朗稳住身子对它怒目而视,随即抹了抹鼻子,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是你推我的啊。可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他低头整了整衣襟,怀着隐秘的雀跃和欢欣,大步出了落松斋。
时间还没到正午,但天极峰地势高,日头已经很大了。
薛朗靠在崖边的一棵大松树上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孟尘的身影遥遥走过来,见他已经到了,眼里透出淡淡的笑意:来这么早?
刚来而已。薛朗站直身子走过去,努力维持着冷冰冰的表情,什么事?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修炼。
孟尘:刺魔的毒清干净了吗?
薛朗翻了个白眼:啰嗦。早就告诉你没事了。
那就好。孟尘点点头,摸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我,被你那一掌打的厉害,现在还疼着呢。
薛朗一惊,原先不耐的神色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紧张问:疼?我、我还打你了吗?
孟尘看着他不说话,只是一双眸子里似有浅浅的抱怨。
我不是故意的。薛朗神情懊恼,那晚我意识不清,做了很多荒唐的举动,对不起疼的厉害吗?有没有用药?
孟尘细细的观察着少年每一分神情变化,突然轻轻笑了:看见师弟这幅神态,我就不疼了。
薛朗还未听明白,下一瞬空气陡然变的凝滞肃杀,面前的人闪电般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喉咙!
这一下干脆狠辣,毫不留情,薛朗当即觉得喉管剧痛,眼前一黑,甚至听见了清脆可怕的骨节碎裂声。
师弟当真是面冷心热,看起来和我不对付,却原来如此关心我。孟尘低低笑了两声,瞳孔漆黑,看不见底,我真是感动。
薛朗死死攥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竭力想将他扯开,却无法挪动一分一毫: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