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止上人见他不语,微微颔首道:那就回去吧。
说完,他袍袖一甩,沈连宇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着飞到了门外,朴素的木门啪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
沈连宇:
等一等啊!我话还没说完!
他犹有些不甘心,犹豫了一瞬,又试图去敲门。
可寒止上人预料到他会不死心,不知道在那脆弱的木门上施了什么法术,沈连宇的手敲在门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反倒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之后,他又试着拆掉这扇破门,然而看似简陋的木门却牢牢和屋子长在一起。
沈连宇:
需要做得这么绝么?上人您没听过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么?
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的沈连宇,思考片刻后,再次尝试向屋子里的冰块上人喊话。
然而小木屋却像是吞噬一切的异空间似的,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怕寒止上人正在用神识看着外面,沈连宇满腔的怒意不敢发泄,只能垂着头,瘪起嘴角,蔫蔫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心里暗骂:叫什么寒止上人,我看是寒冰上人还差不多!
他恼悻悻地把自己甩到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然后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娇嫩,还是木板床真的太硬,非但怒火没有发泄出去,反倒开始腰酸背痛起来。
沈连宇突然有点想哭,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日子过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地就被撞死了,还来不及难过,又被那个神出鬼没的系统甩到了这个危险的修真界。
唯一能改变命运的出路,还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秤砣子
他嘴角下垂,抱着被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要哭不哭地盯着墙面的纹路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泪来。
他把眼泪憋回去了。
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还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想要复活,想要问清他偷听到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连宇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扭过头,看向小木屋所在的方向,眸子晶莹,眼神坚定。
他一定要让寒止上人收他为徒!
顺着打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碧草如茵,还有绿色尽头,唯一一块寸草不生的断崖那上面有很多剑痕,想必是寒止上人练剑的地方。
沈连宇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无论是小说里,还是原主的记忆里,寒止上人虽然出现的次数寥寥,但他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仙修大能
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他咽了下口水,决定赌一把。
沈连宇三天内一次都没见到寒止上人。他进不去那个小木屋,寒止上人也从不出来。
还好,这三天他并非什么都没干。
他把山巅四周的环境考察了一遍,重点关注了寒止上人经常练剑的那个断崖,竟然意外地在断崖下发现了一块凸出来的平台。
掉下去也不会摔死的样子。
这更坚定了他赌一把的心。
他必须要说服寒止上人,说辞已经想好了,可语言的力量明显不如行动有力。
沈连宇要证明给他看如果不能留在他身边,他宁愿死!
当然,事实真相是:他跳崖了,他装的。
但寒止上人可不会知道这些小心思。
嘻嘻。
晨光熹微,那扇怎么都打不开的小木门突然开了。
寒止上人背上多了把半人高的青铜长剑,一袭白袍拖曳在地,冰冷的目光落到站在山崖上观看日出的少年身上。
该走了。
他声音清冷,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
少年逆着光,弯腰在山崖边缘放下了一束野花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鼓起来的小土包。
放完花,少年虔诚地对着土包拜了一拜,接着,他转过头来,侧着身子看向寒止。
曦光下,少年眼角的泪珠将阳光折出氤氲的气雾,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只存在于蜃境之中的幻妖,下一秒就要从人世间消失。
上人您真的不需要连宇报恩么?少年唇角微弯,有些凄苦地笑着。
寒止上人瞥了眼土包,眼皮垂下,淡淡道:不必。
沈连宇嘴角的弧度加深,更显苦涩:上人,可否听连宇说上几句?
寒止上人看了眼天色,道:讲。
沈连宇对他冷淡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声情并茂地表演:上人说过,天道有常。连宇虽未曾修习过仙道功法,却也并非对修炼之路毫无了解。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然后便是上人的境界世间少有的合道境整个修炼之途的最终目的就是追寻本真,寻找到自己的道。
这是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的、小说里未曾提过的重要信息。
他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又坚定地说:上人的道,是无情之天道我的道,则是有情之人道。
连宇的道是威严的父亲,是和蔼的母亲,是疼爱我的兄弟姊妹,是友好的街坊邻里也是于我有恩的上人。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寒止上人负在身后的手突然攥紧,眸子愈发冰寒。
可沉浸在表演情绪中的沈连宇并未发现这一点微小的异常。
可突如其来的魔劫摧毁了我的世界!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几乎像在唱咏叹调了,父母兄姐、街坊邻里全部亡于那位魔修之手,而那魔修却又亡于上人之手我连努力报仇的目标都没有了。
少年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提起那些过去,眼角又带了些泪意。
他声音哽咽,继续说道:我唯一的生存意义只剩下向上人报恩,哪怕鞍前马后一辈子,我也甘之若饴可偏偏,偏偏上人说不需要我的报恩。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落下来,眼神也带上了些许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偏移到崖边的小土包上,喃喃自语:也许,下去和父母亲友团聚,才更幸福一点吧?
少年颤抖的尾音消泯在空气中,一时间,这片渺无人烟的山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沈连宇喘着气,仍沉浸在那种情绪当中。
随着情绪的抽离,他逐渐缓过神来,恨不得当场给自己鼓个掌。
影帝竟是我自己!
可寒止上人还在看着,他不能这么干。
他偷偷瞄着寒止上人,那人垂下了眸子,双手负于身后,脸上毫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对他这段自我剖析到底是什么看法
沈连宇心底不是滋味,又有了那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难道寒止上人真的冷漠到觉得他死了也无所谓?沈连宇心里一咯噔。
他一咬牙,心里发狠。
总归得试一试!
他就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