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靠近,属于合道境的威压无声无息地向无妄碾压过去。
刚刚对抗联手的黎素衍与徐晟之都没有颓势的无妄无端地往下坠了一下,连着跌落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重新稳住了身形。
可这样的刁难并没有让他退却。
无妄紧咬下颚,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无风舞动,他顶着浑身骨骼都被挤压得咯吱作响的恐怖力量,挣扎着重新飞到了寒止面前。
他眼底泛红,带着一抹偏执:这位小友与我裂天剑宗有缘,更与我有缘。某的不情之请,还请上人考虑一下。
沈连宇被师尊护在身旁,二人对抗时激起的气流还没来到他面前就从身侧流走,他看到无妄因为与修为高于自己的人强行对抗,眼里的血管爆开,几滴鲜血顺着眼角滑落,在白皙俊美的脸颊上拖曳出两道狰狞的血痕。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一步不退。
沈连宇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个什么疯批玩意啊!也太吓人了吧?
明明无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却忍不住有些胆寒。
可是无妄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执着?明明他还没有突破到合道境,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根基有损的事,自然也不需要他这个天阴之体的炉鼎,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偏执的一定要得到自己?
沈连宇微微咬住下唇,心里一沉,有哪里不太对。
他的目光从无妄脸上挪开,不敢继续看他,无处安放的视线从无妄的肩膀越过,能看到裂天剑宗的方向已经喧嚣起来,有几位剑修匆忙御剑飞来,却被寒止上人身上的威压所慑,隔着几里的距离无法越雷池一步。
沈连宇心里暗骂,这帮人早干嘛去了?早点拦住无妄,不就没有这一出了?现在闹得大家都尴尬。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师尊还打算护着他,千万别将他交给无妄这个疯子。
寒止满脸冰霜,眉间微微蹙起,面不改色地继续给无妄施压,让那人不止是眼角,连耳朵都开始溢出鲜血。
为了抵抗住这股压力,无妄的手指挪到了腰侧的剑柄上,藏在剑鞘中的灵剑发出阵阵清越的剑鸣,靠着和本命灵剑的共鸣,他艰难地抵抗住了,没有再次从空中跌落。
他一寸寸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偏执的火光:还请上人割爱。
剑修的心,是一往无前的。
沈连宇看着这样的无妄,突然理解了师尊讲过的话。
无妄不惜以命践行他的道。
可当他执着的对象不再是剑道,而是变成了一个鲜活的、有自己意识的人时,这种执着只会叫人生出恐惧。
寒止上人突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提着少年的领子将人拽到了身旁:你说叫我把徒弟让给你?
我徒儿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先不提我的想法,他自己会愿意跟你走么?
无妄握剑的手指突然扣紧,心弦轻颤。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睛,他是那么的渴望见到少年,让少年回到他身边,可又是那么的害怕见到少年,害怕看到他眼里的恨,害怕得到一个拒绝。
他捏着剑柄,僵硬地扭过头去,视线终于落到少年脸上:你可愿改换门庭,做我的徒弟?
无妄的声音是此生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会把这世间,你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你眼前。
沈连宇:
不需要,谢谢。
这么疯,到时候被你拆骨扒皮吞吃干净都没地儿说理去。
沈连宇咽了下口水,怯生生地转头看向寒止,拽住了他的衣袖,声音有点委屈:师尊你不要我了吗?
寒止掀起眼皮,淡淡道:事关你的未来,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沈连宇:
我不想选啊!你就不能直接拒绝他吗!淦!
沈连宇偏过脑袋撇了下嘴,接着扯着寒止的衣袖靠到他身旁,温声软语地撒娇:小宇只想一辈子跟在师尊身旁。师尊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尊,再不会有别人比师尊更好了。
没有人会像师尊一样,把那啥的欲望断的这么干净,还脾气这么好。
这就很安全。
无妄猛地抬头,却只能看到少年挽起的发,还有委屈巴巴垂下的嘴角。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咳。无妄轻咳一声,咽下了喉咙里泛上来的血腥味。
寒止转过头来,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听到了。
他语气很平,并无盛气凌人的意思,可用平静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是一种轻蔑了。
我无妄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少年的后背,盯得少年瑟缩了一下,直往寒止的怀里钻。
看得他心里越发酸胀。
寒止对于小孩儿黏人的动作实在有些适应不了,不得不箍住少年的腰身,将他固定住,让小孩儿不要再使劲往他怀里钻。
可看在无妄眼里,这就像是在昭示少年的所有权。
无妄略微垂首,掩盖住眼底悄然生气的杀心,正要开口讲话,寒止冷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可以离开了。
无妄尤有不甘:我不
可寒止已经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
压迫着无妄的力量骤然消失,下一刻,他身体里的气血就沸腾起来,眼仁里细小的血管全部爆开。无妄身子一颤,眼前发黑,再也坚持不住从空中掉了下去。
在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少年毫不犹豫跟着寒止离去的背影。
别走
无声的挽留,注定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了。
赶来的裂天剑宗修士匆忙接住了无妄,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迎上了铁青着脸的天恒宗掌门。
黎素衍冷笑一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无妄真人这般蛮横不讲理地强闯我天恒宗地界,还试图逼我们交人,看样子,是完全不把我天恒宗放在眼里啊
我却不知,裂天剑宗何时变成了这等为所欲为的宗门?哪有半点仙道宗门的样子?她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声音陡然阴沉下来,威胁道:你们该给我一个交代。
几位裂天剑宗的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忍不住苦笑起来。
在裂天剑宗内部,实力强就是最大的话语权,当代第一人毫无疑问就是无妄,他要做的事,他们又怎么敢阻拦呢?
现在惹出事来,他们又怎么给得出交代?
众人僵持在空中半天,眼看就连五方门和天源化生宗的修士都要飞过来看热闹了,最终还是抱着无妄的懒散修士一咬牙,主动说道:黎真人勿急,无妄师叔醒来定会给天恒宗一个交代的。只是他醒来之前,我等也不敢擅作主张。
他给其他几位同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黎素衍眼底浮起寒意,身形一闪,就堵住了一众裂天剑宗修士的退路。
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还请各位道友带上无妄真人一起到天恒宗内休息一下吧!虽是无妄真人冒犯在先,但我天恒宗位列仙门第一不知多少年,门风一向整肃,断没有让受了伤的客人找不到落脚之地的道理。
她话说得客气,人却半步不让。
裂天剑宗的修士们对视了一眼,眼角余光瞥到了已经围在四周的几位天恒宗返虚修士,最终还是不得不应了黎素衍的要求,跟着她一起离去休养生息了。
高台上,沈连宇本来要跟着寒止一起回去,却被徐晟之以怕有人找他们麻烦的名义强行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