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还在大街上,人多眼杂,不适合展开探讨,于是他把这个疑惑压到心底,嗯了一声,而后放开了手。
沈连宇微微松了口气,手指轻微痉挛了一下,默默收紧,这才短短片刻功夫,他手心就被汗濡湿了,风一吹,还有点凉。
沈连宇侧过头,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师尊。
他总觉得,自从师尊重伤醒来后,态度就变得有点奇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会做出些让他心脏乱跳的举动。
想到喂药时那个绵长又迅疾的吻,沈连宇咽了下口水,心跳突然乱了。
难道师尊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连宇脸色骤变,却不是害羞,而是惊吓。
如果师尊真的知道了那他是怎么想的?
他观察了半天,却发现从师尊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很难猜出他的心思,越观察越没谱,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简直要不敢面对师尊了。
看路。寒止无奈地拽住少年的袖子,牵着他拐了个弯,避免了撞到墙上的惨案发生。
走了这么久,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街道。
那天魔修入城时,匆忙一瞥间,沈连宇记得糖铺子被一块巨石压塌了,今天来看,那石头已经被挪走了,只是铺子被砸塌了一半,还没有开始修缮。
也不知道糖铺子的老板还安好么?
沈连宇踏着一地的碎石,掀开了歪歪扭扭杵在前方的门,在废墟里翻腾起来。他用灵力掀开了大块的木料石材,以一种掘地三尺的架势,寻觅着惨留下来的痕迹。
万幸,铺子看着凄惨,地面上却没有血迹,想来是魔修进城那一天,没人守在铺子里。
沈连宇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吧?
寒止负着双手跟在他身后,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点头道:屋子里近期应该没死过人。
确认了之前的那块石头没有伤到人后,二人走了出来。
正在这时,铺子旁边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妇人,恰好看到两道身影从铺子里翻出来,她眼神不好,看不清二人的轮廓,还以为是觊觎老板家的小贼翻进去了,当即拔高了声音喊道:哎,那边两个人干嘛的?店家老板还没死呢!进去翻东西可是偷窃!
沈连宇先是一愣,听清她的话后神色一喜,足尖轻点,飘然若一道虚影,几步就走到了老妇面前,将老妇人吓了一跳。
哎哟,这老婆子眼神不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两位仙长,是老婆子误会了。她有点惊惧地跟二人赔礼道歉,神情忐忑不安,微微弯腰,想要鞠躬道歉。
沈连宇忙扶住她:婆婆,无碍。我二人不是贼,是光顾过老板几次生意的客人,路过看到店铺垮塌了,这才想着进去看看情况。
婆婆可是知道铺子老板的情况?
老妇人看他年纪小,人又恭谨有礼,没有半点倨傲,对于修士的那点畏惧也缓缓消去,拍了拍他的手:哎,你们也是有心了
那老板是个好人,因为他家糕点卖的好,算半个富户,平时对我们这些街坊领居也多有照料,也是好人有好报,那天那些怪物来的时候,老板一家恰好去给镇长家送糕点去了,铺子里没人,倒是逃过一劫。
沈连宇刚放心一点,就听老妇又转头叹了口气:不过,听说他们从镇长家回来时也遇到了那种怪物,老板受了点伤,还好人没事。
哎,老妇唉声叹气的,碰上这种天灾,能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沈连宇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老妇抓着他的手突然扣紧,期期艾艾地问:仙长,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不会再回来了吧?之前来除魔的仙长说,那些怪物已经被杀干净了,不会再出现了,这是真的吗?
她看着沈连宇,因上了年纪眼睛略有浑浊,可如今那双眼亮起来,满是期待。
老妇希望月前那样的灾难只是昙花一现,荆安镇所有的百姓都是这么期待的。
沈连宇沉默了。
师尊说,魔修是有计划地在屠城抓捕凡人和修士,像一些有大宗门坐镇的大城镇,魔修未必敢去攻打,但像荆安镇这样面积不大,人口却不少,还没有高阶修士坐镇小县城,倒是极有可能被选做目标。
迟迟得不到肯定的答复,老妇人有些惊慌:这是怎么了?那些仙长那些仙长总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这里距离裂天剑宗的山门所在有一段距离,魔修突袭那天,剑宗的弟子处理完煞气和血气,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
裂天剑宗大猫小猫两三只,是四宗里弟子最少的宗门,他们根本不可能留下来坐镇荆安镇。而洛洪阁的弟子之前大半都折在了荆安镇,作为剑宗附属的小宗门,短时间他们也抽不出弟子过来。
也就是说,若是再有魔修打上门,怕是连个传讯的人都没有了。
站在后面的寒止看不过眼,上前一步,安抚道:别急,裂天剑宗的弟子说的是事实,那些怪物短时间不会再出现了。
老妇人得了仙长的肯定答复,这才安心下来,犹有余悸般地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镇子可禁不起那些怪物再来一次了
接收到小徒弟疑惑的目光,寒止隐晦地摇了下头,意思是一会儿再说。
确定了糖铺老板没有出事,沈连宇放下了心,转头离开了荆安镇。
路上,沈连宇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疑惑,问道:师尊,你怎么知道魔修不会再袭击荆安镇了?
若只是为了安抚老妇人就随口而言对他们未必是好事。
寒止眉间微微蹙起,像是困囿于什么难题当中,斟酌着说辞:阙州位于东麓洲南部,魔修是从极北冰原出现的,紧邻极北冰原的是青州和玄州,之前的几次袭击也都发生在那边。而剑修本来就以遁速快和实力强大出名,魔修没必要舍近求远,专程跑到这边来。
沈连宇脚下灵光闪烁了一瞬,险些失手掉下去。
也就是说,荆安镇会遭到这等无妄之灾,完全是因为他。
少年眸光黯淡,失魂落魄地跟在寒止身后。
寒止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之前的安慰他并没有听进心里。
他思考片刻,换了一种说法:如果你十分介意这件事那就想办法找到无妄,亲自手刃了他,也算是告慰了荆安镇那些无辜的镇民。
师尊说得对!沈连宇眼睛一亮,而后又有些苦恼:可无妄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裂天剑宗掌握着魂灯都没找到他,我们要如何找到他?
寒止见他飞得歪歪斜斜,终于忍不住一道剑光卷过去,将少年裹进了自己的遁法里:说起来,我之前还没问,无妄把你带走的那一个月,有表现出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么?
想起小黑屋的一个月,沈连宇脸上就有点一言难尽: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强调,我是他的道,这算异常么?
道?寒止愕然,沉思片刻后脸上突然闪过了然的神色。
我知道他为什么对你如此执着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一定还会再找过来的。
他顿了一下,而后转过头,眸子里镀了一层曦光,前所未有地柔和:这次,师尊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