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好似自己咄咄逼人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她也不想想自己这般气恼到底是为了谁。
凭心而论,陆星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阿萝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温柔更体贴的人。
阿萝对父母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师尊又经常闭关,从
前陪她最多的是二师姐。
后来二师姐走了,师尊更加冷清,大师姐又昏迷不醒,其他疼爱她的师兄和师姐们,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陆星晚在她身边,她如何不依赖她喜欢她。
阿萝曾经认为陆星晚是最好的姐姐。
可直到师尊的旧友带着和她们同辈的弟子前来拜访,一切都变了。
那些气质高雅笑起来同样温柔的女孩子谈及修为时,她兴冲冲地说出了陆星晚和她一般修为时,那些姑娘们诧异又了然的眼神。
当时她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后来她才明了是她们的修为太低了。
不说和那些天之骄子相提并论,就连她们身边的仆从修为境界都比她们高。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阿萝绝不会再兴冲冲的以一种无比兴奋的语气喊出,我和星晚姐姐都是炼气巅峰,马上就能筑基了。
曾经被陆星晚鼓励时有多骄傲,后来明了后就有多羞耻。
再后来师尊终于有精力关注她,怕她困在一个地方像坐井之蛙般光涨修为不长见识,送她出门历练。
她听到那些表面对她笑得亲和的人背后纷纷论着可惜。
他们的言语间不乏说寒剑派可怜,如今竟要依靠一个外门弟子支撑。
也曾是天下第一的门派,英雄迟暮啊。
那外门弟子倒也算知恩。
这还是客气的说词,然而就算是客气的说词谈及陆星晚也是高高在上的口吻。
阿萝讨厌这种高高在上蔑视的语气,仿佛陆星晚轻贱的就像一棵草。所以她在努力修行让自己变强,她会保护陆星晚,会让所有人不再轻视她们。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把修为提上去还是不够,她要求陆星晚和她一样努力。
陆星晚答应了,她们就像她幼时那样相依相伴,日日在一起练剑切磋,而她已经不需要陆星晚再让她了。
可天赋的桎梏就是这么残忍,就算师尊一样会指点陆星晚,教她们一样的功法,她懂得陆星晚就不懂。她会的陆星晚就不会。她的修为一直在向上提升,陆星晚的进步几近于无。
她明白若陆星晚真的优秀,当年也不会只是外门弟子,若没有变故,或许她们一生都很难很难有太多交集,她对陆星晚的要求其实是一种苛求。
可她就是不甘心,所以她有的时候也会想,若是二师姐还在就好了。这样师尊或许就不会生出心魔,寒剑派就不会没落,也不会被人用那种同情奚落的口吻谈起。
她只是不想被人看轻,更不想陆星晚被人看轻,这样错在哪里了吗?
陆星晚为什么不能理解,那句你视我为耻辱又是什么意思,自己在她心里成什么人了?
阿萝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随手抽出剑对着不远处的垂柳砍了两下,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脚尖一转原本想去找大师姐,可大师姐半年前才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拿这些事烦她不是让她劳神么,而且她肯定也会说让自己不要任性。
阿萝喘着气将剑收回
剑鞘,有些颓丧的靠在树上,身上的传声玉石却突然震了一下。
阿萝赶忙将怀中的传声玉石拿出,好友白琴荷清悦的声音传来,阿萝,近些日子没见你,你还好吗?我有些想你了。
阿萝刚刚平息下去的愤怒全转变成了委屈,琴荷
陆星晚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那些梦境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的心绪,就算她想的如何理智对上阿萝的时候还是会无意识的迁怒。
那些碎片会不经意的跳出来让她怀疑,让她联想,让她动摇。
她思忖了片刻,从前她不会因为这些事和阿萝置气,可以更冷静的应对,现在阿萝必定还在气头上,还是到了午间做些她爱吃的菜再哄哄她。
有了决定陆星晚不再滞留原地,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影响的人,稍微收敛心情后,她去后园侍弄了一会儿灵草。
她想着林落月已经苏醒,自己不能一直把人晾在屋子里不管,于是午间的时候端了饭菜和药,再次去探望。
她将人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因为人是自己救回来的,也方便照顾,而且留在客居峰就隔得太远了。
林落月果然已经再次醒来了。
陆星晚在她昏迷的时候就仔仔细细的打量过她,如今醒着才觉得她的美眸不似月色那么温柔,倒有几分骄阳似的明媚灵动。
整个人虽然伤势还没痊愈,却并不显虚弱,像是草原自然生长的花透着勃勃生机。
陆姑娘你来了。林落月看她来了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
她从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如今面对陆星晚这样一举一动透着优雅的姑娘,仿佛自己再随意就格外的失礼和窘迫。
陆星晚有些歉然的笑了笑,让林姑娘一人在屋中枯坐实在是有些失礼,只是门派中侍候的下人并不多,这两日我会再添置一些。
寒剑派只有三个丫头,都是她从山下买来的。一个是细心沉默用来照顾身体虚弱大师姐的墨竹,一个是做菜一流的厨娘桂香,林落月的药也是她负责煎的。
至于第三个是她培养的帮手,机敏通透名叫阿芷,一直帮着她外出办事,现在不在寒剑派内。
林落月连忙说,没关系,是我给贵派添了太多麻烦。
陆星晚便不再接这种客气来客气去可能要绕好几个圈的车轱辘话,只是动作利落的将药倒进碗里,端到林落月的面前。
林落月闻到她身上有淡淡草木香让人觉得安心舒适,心头微松,但见她靠得这么近又有些不自在。
她隐约记得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也被人喂过药,只是那个时候她精力不济,在意不了旁支末节。如今清醒着要被人喂药,而且还是陆星晚,怎么都不太自然,不必了,我自己来吧。
陆星晚空出的一只手扶了她的手臂一下,似乎是在确定她现在手上有没有力气,会不会把碗打翻。
她的动作又轻又快,林落月还没有反应过来,药碗已经稳稳放在了她手中。
第3章 小师妹(三)
林落月感到了放松又有点自己也不明白的失落,她将汤勺拿起将药汤在碗中滴尽,接着将碗里的药几口喝干。
不得不说这药苦的几乎入了心肺,林落月咬着牙才忍住将脸皱成一团的冲动。
陆星晚接过她手中的碗和汤勺,笑意盈盈的帮她拭去嘴边残留的药渍,又端起茶盘上的一个小小瓷杯,这是蜂蜜水,润润口。
林落月忍了几秒还是接过杯子,将杯中的蜂蜜水喝下,蜂蜜甜而不腻,入了口中冲散那满腔苦涩,谢谢你,陆姑娘。
她不想让陆星晚觉得自己和小孩一样吃个药都怕苦,从头到尾刻意控制着表情,尽力表现的云淡风轻,至于为什么非要这么在乎面子,她自己也说不清。
陆星晚微微笑着,太客气了,林姑娘。短短一日内你已经与我倒了三次谢,不必如此。
林落月说,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