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管家很快拿着凌煊的针剂盒跑了过来,在闻到alpha的信息素时,瞬间不敢上前了。
韩世承怒道:发什么呆,快过来!
不,等医生,韩世承。
在韩世承信息素的抚慰下,凌煊的痛感有了些许缓解,这才让他能用虚弱的气声和韩世承说话。
我不能依赖人工信息素。
我、我能忍。
洗标记我都忍过来了。
听到洗标记三个字,韩世承僵住了。
身为alpha,他从来没有想过,洗标记三个字对于一个omega来说,会有多痛苦。
凌煊递给他离婚协议时,他恼火,不屑,只想着凌煊过几天就会来求复合,不管是离婚还是复婚也好,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签字领证,就是这么简单。
他从来没想过,离婚对凌煊而言,还意味着洗标记的痛苦,尤其是凌煊这种腺体发育不良的omega来说,洗标记无疑是一种酷刑。
韩世承心里一恸,紧紧拥住了凌煊。
他低下头,嘴唇贴在凌煊的额头上,声音里浸着压抑的哭腔。
好的,我们等医生。
我陪你等医生。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凌煊被送往医院,在此之前,凌煊给管家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嘱咐过,如果自己进了医院,情况没有危及到性命,那么第一时间通知公司,不要告知家人。
项佳和俞贺宁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看到了等在抢救室外的韩世承。
俞贺宁见过几次韩世承,对他有点印象:你是韩总的儿子?
嗯,我是韩世承,凌煊以前的朋友,现在住在他隔壁。
韩世承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站起来和俞贺宁握手。
项佳有些着急:情况怎么样?
韩世承说:目前还好,医生正在进行保守治疗。
俞贺宁问:还是腺体问题吗?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样吗?
韩世承说:和上次情况不一样,上一次凌煊是没有按时注射人工信息素,这一次,医生说是腺体缺陷引发的神经痛。
这种神经痛是腺体天生发育不良病人常见的病症之一,看起来只是普通症状,却预示着现有剂量的人工信息素已经不能维持腺体功能。
下一步,医生会加大人工信息素剂量,病人对人工信息素的依赖性会进一步加剧,接下来,病人身体各器官的负荷会越来越大,其他症状也陆续出现,随着人工信息素的用量逐渐加大,到了最后,人工信息素也不能维持病人的腺体功能,腺体会不可逆转地萎缩,病人各器官会超负荷衰竭直至死亡。
俞贺宁和韩世承都在为凌煊寻找医生,他们心里都明白,神经痛意味着什么。
是凌煊的亲友吗?
抢救室打开,医生走出来,凌煊一直在这里看病,这位医生和他很熟。
韩世承和俞贺宁等人转过身来。
是的,医生,凌煊现在还好吗?
医生看到眼前陌生的三人,轻轻叹气:凌煊从小就在我们医院看病,他小时候就会偷偷求我,让我在他父母面前不要说他的病有多严重,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
项佳有些发愁:这都生病了,怎么能不和家里人说。
俞贺宁听出来医生话外有话:您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你们是凌煊的朋友,所以他会给你们坦诚病情,但是他对父母从来不会这样,我能理解他不想让父母担心,但是腺体先天发育不良的病人出现神经痛的症状,我觉得,就必须让家人更加注意一些了。
听到医生说的话,韩世承三人瞬间就有些紧张了。
医生说:你们也别太担心,现在很多专家都在研究腺体发育缺陷,也提出了很多治疗办法,很多腺体发育缺陷的病人的生命也得以延续,甚至有个别病人在人工信息素的维持下活到了七十多岁。出现神经痛也并不意味着药石无医,尤其是凌煊,他的情况很特殊,他的分化伴随着蝶变行为,也没有任何腺体缺陷伴随的先天病和肾脏问题,所以,我还是很看好他能治愈的。我今天特意给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想办法,让他能卸下心理负担,尤其是对父母的负罪感。他虽然不说,但是我能察觉到,他每次来看病时,都是带着负罪感来的,这对他的病情并不好。
俞贺宁去过一次赵永宏的寿宴,他看出来凌煊和外公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但是谈及凌煊的父母和医生说的心理负担,他就真的不太清楚了。
至于项佳,对凌煊的家庭情况就更不了解了,她只有问韩世承:你是凌煊以前的朋友,那你应该知道。
韩世承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简略地说了几个字:我知道,他经常说自己活不过三十五岁。
医生惊诧:我从来没说过他活不过三十五岁,三十五岁是腺体缺陷伴随先天病病人的平均寿命。
韩世承苦笑:我也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凌煊在结婚后也和韩世承说过,不要在他父母面前提他去过医院的事情。
韩世承工作忙,除了休假时能陪凌煊去医院,大多数时间都是凌煊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在他的印象里,凌煊和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病情也很稳定,在他们结婚的几年间,并没有出现过神经痛这类症状,医生对凌煊的病情也保持乐观的态度。
凌煊对病情也很乐观,只是偶尔和韩世承聊天时,会逗韩世承说自己活不过三十五岁,等自己没了,你要怎么办。
韩世承只当凌煊开玩笑,通常用吻堵住凌煊胡言乱语的嘴。
凌煊在和韩世承离婚时,也说过自己活不过三十五岁,那一次,韩世承并没有以吻封缄。
就在这一刻,韩世承猜意识到,凌煊是认真的,他真的以为自己活不过三十五岁。
他的咸鱼和乐观,是悲观到极致的自我安慰,而他的悲观,不仅是来自于病痛,还来自于生活的剧变,漂亮的小房子和画廊变成了破旧的出租屋和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父母充满艺术气息的人生变成了手头的拮据和柴米油盐,更不用说后来一家三口寄人篱下的生活。
那是凌煊喝醉了都不能忘怀的十年。
他对父母抱着强烈的负罪感,就算是最后认命了打算混吃等死,也希望能留下一个孩子安慰父母。
韩世承心里悔恨万分。
过去忽略的种种,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他的心上。
韩世承的表情被俞贺宁看在了眼里,他看了会儿韩世承,又回头问医生说:需要为他请心理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