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傍晚的时候,在花园遇到的吧,第一次见面,认错了对方身份。
再多问,她就不愿意说了,只是说,想知道对方的信息,想知道名字,交个朋友之类的但是,害,谁不知道谁啊,都这个程度了,怎么可能只是想交普通朋友,不得,有点意思吗?是吧,宋老师。
荣青山的话再在宋真耳朵里响起,她停住的步伐,夜色里,月光下,她望向天际,猝不及防,好像就这样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几年前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一般。
你个omega知道什么
从记忆中回溯而来的第一句话沙哑,也陌生。
和现在竹岁的声音半点重叠不起来。
但是是宋真能记起来的,那个时候的女孩儿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前情都忘了,就记得这么一句,带着对她浓浓的戒备不喜和干哑。
她平静回了一句,你认错了,我不是omega,我是beta。
对方就哑然了。
后面据护工说的,对方在她身边已经默默的坐了两天,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个人,也不说话,也不和周围的人说话,就只是那样的,呆板坐着。
被误会了,宋真倒也没有多生气,对方不说话了,她也就算了。
没预料到的是,那天护工来接她回病房,她起身离开前,对方又回了一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嗓子还是干巴巴的沙哑,但宋真听清楚了,她说: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没前情也没后果,但就是莫名的让宋真不忍,觉得这个人身上好像负担着多沉重的事情一般,不忍苛责。
于是宋真只笑了笑,说:没关系,下次别认错了。
宋真跟着护工回病房了。
好巧不巧的,第二天正式手术,手术顺利,就是她的情况,得住院多观察下,确保没问题了,医院才敢放她走人。
那天完后,她的眼睛就算是被彻底缠上了,看不到东西,纱布也厚了,不能取了。
或许是有某种缘分,又或许,她去的那个地方,就是那个女孩子一直去的,第二天在病房等麻药恢复,第三天宋真才又被护工带了出去。
一到花园,护工就在她耳边悄声说,那个女孩子今天也在。
那天时间就比较早,宋真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护工好像能把周围都看清楚,在她耳边感慨道,说那个beta女生很瘦削,看起来年纪还没她大,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孤零零,瞧着怪可怜。
那天宋父给宋真寄的零食到了,有很多江城的特产,她爱吃的,被一并带到了花园里。
中间撕包装纸的时候,她看不到,就没个准数。
掉到地上了。直到对方开了口,她才知道自己没弄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身上,宋真也有点不好意思,摸索着要去把包装纸捡回自己带的垃圾袋里,摸半天,东西没摸到,人差点摔了最后她被一双手按着肩膀推回了椅子上,细碎的动静过后,对方帮她把包装纸捡回了她自带的垃圾袋里。
对方沉默,宋真也不知道说什么,对方不邀功,安静须臾,宋真把自己的零食袋子往前递了递,试探着道:谢谢。那什么,我家里寄过来的小零食,你吃吗?
对方还是没说话,宋真捧得手有点酸了,想着可能别人不喜欢,正准备算了,要收回手的时候,对方终于伸了手,不知道拿了什么,但确实拿了个东西走。
耳边响起拆包装纸的声音,对方本来背对着她坐,宋真听到脚步声往她靠了靠,应该是换到了她同一侧坐着。
女孩儿还是沉默的。
宋真也觉得不好搭话,最后只问了下是华国哪儿的人,她说自己是江城的,又有很久的迟滞,对方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上京。
上京呐
宋真闭眼,扶额,竹岁可不是上京的嘛。
再后面,她爸给她打的电话就到了,每个傍晚的时候,宋父和程琅都会轮换着给她打电话,怕她闷,怕她看不见难受。
虽然身边的人阴沉,也不知道有什么病,但是电话一来,宋真就算是解脱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竹岁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她说话。
转折是在两天后,对方接了个电话,向来干哑的嗓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很激动,也很难过。
是的,只听得到声音的宋真也会分辨情绪,那声线几乎要被痛楚堆满了。
我不想回去,暂时不想。
我不知道,你们去问医生。
能别说了吗,我也不知道要说前面还是克制而平静的,到了这里,就全然的爆发了,能让我安静一下吗,求你们了,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手机对面也在高声说话,宋真听不到说了什么,但是,能听到也很激动。
这种激动配合着女孩儿的情绪,几乎像是一把火,直接浇到了女孩儿身上,汹汹燃起怒火,让对方的声音都扭曲起来,那关我什么事,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我又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他难受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吗!他难受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他为什么那天说那么重的话,如果不是他,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我体谅他谁来体谅我,我就是生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我也装不了,我怎么装,我可以不哭,可我也不想笑,我笑不出来,不能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待一会儿吗,人做错了事情就是有代价的,他有,我也有,他难受,就让他难受啊!
他不该难受吗?!
他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让他自己去啊,我能吗,你让我怎么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让我怎么当,在现场的是我,看着离开的也是
你们是不是没有心,就算不当我是亲生的,好歹好歹他是你们儿子啊,你们带大的不是吗怎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告诉我,怎么当一切都过去了??
我过不去。
忘不了。
我甚至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我
宋真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时间,只觉得她们两个人离得很近,但听声音,她好像是背对着女孩儿的。
手机对面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叫了个小名,叠词,宋真没听清。
只听到很后面很无奈的一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声音再度收敛,宋真又听不到了,但是这么一句,好像昭示了很多东西,让宋真心生涟漪,觉得很不忍。
不好意思,我不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女孩儿说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
悲恸散在风中,随着通话挂断,对方颓然坐下了,不偏不倚,在长凳上和宋真几乎是背靠着背坐下。
宋真感觉对方好像哭了,但耳边听不到泣音,只听得到风声。
呼啸的夜风声。
宋真手抓到对方手腕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感觉精准的同时,对方很是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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