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专业影评和其他导演看过都说好，怎么市场就不吃这套？
影视公司和资本方只看结果。
张家利的古装戏拍砸了, 想再拉投资就非常困难。
但他总想再拍一部, 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拍现实题材。
人有这个念头, 抓到了机会，就不会放过。
前些年国内影视行业发展迅速, 资本大规模介入, 圈子里兴起了签对赌协议, 资本深度插手了内容产业, 把导演和明星都当成了赚钱工具。
很多导演和明星都因为对自身能力的估计不足，而对赌失败，欠了影视公司一屁股债。
这些债不需要用真金白银还，影视公司一般会让这些导演和明星以继续拍片或者少拿片酬等形式去补偿对赌欠下的差价。
张家利就是其中之一。
他签了对赌协议输了, 答应给影视公司拍三部戏抵债。
这三部戏里, 他就要了一部古装戏。
张家利有自己的一套班底，磨完剧本就可以开工。
即使他的上一部古装戏扑街了, 但他的名气摆在那里，想来演他戏的人还是很多, 只不过来的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实力派，稍微有些名气的实力派演员都爱惜羽毛，表示如果是现代戏就来，古装戏的话还是婉拒, 期待下次合作。
最后定下来的男女主角都是近年颇受好评的演技派演员，男女配角也是圈里公认的实力派。
直到昨天下午一切都还好好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就传来有个男配来不了的消息，据说是男配在参加一档活动的时候，不小心踏空，从舞台上摔了下去，人现在在医院，肯定过不来。
张家利本来想叫选角导演从备选演员名单里挑选一个上来替补，楚曜正好和他一起吃饭，两人喝酒就聊了聊，楚曜和张家利是老同学，也不避讳，聊着聊着就向张家利推荐了解云峥和刘淳熙，说在拍他戏的这两个男演员不错，不如让他们来试试。
这就是演员平时表现好，导演看着喜欢的好处了。
导演是不怕圈子里好演员多的，越多越好，只要人品没问题，他们也乐于做顺水人情。
楚曜在一旁喝他的茶，不插手这事，完全是作壁上观状。
解云峥和刘淳熙犯了愁。
这导演就一句古装戏，其他的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也没说是多大年纪，什么身份，也没说是什么性格的角色，就给十分钟准备，还要说服他？
怎么说服？用演技还是用口才？要怎么表现？
像楚曜说的，这是一场机遇，能演张家利的戏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圈子里很多名演员，可能一辈子也演不上一部张家利的戏。
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但也是个残酷场。
没有作品没有实力的新人和小流量很快就会被淘汰，尤其现在往这个圈子里跳的人越来越多，更新换代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想糊，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有作品。
作品是最好的实力和记忆证明，有作品就不会被人忘记。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解云峥小心翼翼地问：张导演，我们能提问吗？
张家利果断说：不能。
解云峥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多注意张家利新戏的消息，他这时也只能拼命回想，隔壁剧组这几天布置的场景，是偏什么风格的戏，他有没有听人提起过相关的事。
刘淳熙也在心下大悔，昨天他本来想去隔壁剧组窥探一下，因为杜老太爷出来打岔才搅黄了他的计划，不然他现在岂不是胜券在握？
两人都有些紧张，相互看了看，见对方和自己半斤八两，又都暗自松了口气。
解云峥朝着两位导演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到角落里，一个人琢磨起来。
刘淳熙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思索着。
十分钟很快过去。
张家利问：你们谁先来。
解云峥看了一眼刘淳熙。
刘淳熙一看解云峥不想先上，那就只有他来。
他走到张家利对面说：我先吧。
见张家利点头后，刘淳熙闭上了眼睛。
导演挑演员，演员能展现的最有说服力的一定是表演，而不是口才。
所以他最初念头一转就把用语言说服这一条撇开了。
剩下就是表演。
表演一个古装戏里的角色，这个角色既然能让楚曜推荐他们来试演，可见戏份不是很重，要知道楚曜自己手上的《神级》还没拍完呢，离全剧杀青还要一个月。
那就只能是配角，而且戏分应该也不重，但是需要有颜，有演技，说不定还要会点花把式
他不知道张家利想要看到什么样的表演，他只能尽力给出自己最擅长的一面。
尽人事，听天命。
他最擅长的，自然是演他自己。
闭上眼，内心深处熟悉的场景再一次浮现。
东大街上的茶楼是他常去的地方之一，茶楼有两层，一楼大厅，二楼包间，有个说书先生一年四季在那里讲故事。
大厅两个铜板就能坐一天。
他去都是直接上二楼，开的包间。
八仙桌，四人一人坐一边，长条凳，先到了三人，缺一。
狗哥儿抓着花生米说，今儿去哪儿？
猫哥儿磕着瓜子说，凤哥儿说了，他要再去挑一只斗鸡，把上次的面子赢回来。
狗哥儿说，那还等什么，走啊！
猫哥儿说，急什么，虎哥儿还没来呢。
刘淳熙睁开眼，又成了那个京城人尽皆知的散财童子。
他把不存在的长袍一撩，抬腿大刺刺地坐了下来，身子骨一散，眼尾一翘，一只腿抬起来，脚往长条凳上一放，一个人占了一整条长凳，坐没坐相，整个人就多了七分吊儿郎当。
他伸手抓了把不存在的瓜子，拿一颗磕一颗，一颗接一颗地磕了起来。
偶尔抬个眼，看一眼左边仿佛坐在那里的人，听见了什么话，听到好笑处，笑了一声。
又看一眼右边仿佛坐在那里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谬论，嗤笑一声。
瓜子壳磕了差不多一桌，他耳朵动了动，仿佛听见门响了，有人进来。
他把瓜子壳一丢，眼中嘲讽一闪而过。
来人仿佛在向几人道歉，解释着迟到的理由。
他听完，也不在意，懒懒地摆了摆袖子，算是揭过了。
全程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
但是张家利的眼睛亮了。
楚曜正在举杯喝茶的手也停下了。
解云峥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有种错觉，好像一起拍戏快两个月的相处，从来就没有看清过这个人，不知道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在演戏。
刘淳熙把腿放下，站起来，一脸腼腆地眨了眨眼，说：张导演，我演完了。
张家利说：你坐吧。
然后看向解云峥。
轮到解云峥了。
解云峥虽然被刘淳熙表现出来的这一段无声戏给惊了，但他好歹是科班出身，又小有经验，自问自己的表演也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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