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柔,柔和地就像是春日里的一阵微风,徐徐地撩过平静的湖面,连一丝一毫的波纹都未曾留下。
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脏乱,所以晴明所在的时候,都会用咒术将周围收拾的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身缠重病之人所住的房间。
怎么,我还宠不得了?安倍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你也不怕被人取笑星野修吾低低地咳了一声,见安倍晴明的神色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们愿意取笑,便去取笑罢了。安倍晴明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星野修吾所说的根本不是他似的,反正我在别人的眼里,一般也就是怪人的代名词了吧?
这是因为晴明你太过强大了,人们畏惧着拥有这份力量的你,又偏偏拿你没有办法,就只好在嘴上占占便宜了。星野修吾轻笑着说道,他们在嫉妒晴明你的风采啊。
他们只看到了这份力量的危险,却并没有看到这份力量在用于守护之上时将会发挥出来多大的力量。
听到他这么说,安倍晴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漆黑的眼瞳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只是这般专注地看着别人的样子,便很容易就让人沉醉其中了。
要出去走走吗,修。安倍晴明提议道,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温度也合适,很适合出去走走。
好。星野修吾的眼神微微亮了亮,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安倍晴明的搀扶下起了身。
绣着桔梗花图案的羽织被动作轻柔地披在了肩上,星野修吾站着不动,任由他将自己打包好,这才和安倍晴明一同出了房间。
说是出去走走,他的身体却根本无法承受住太过强烈的运动,不过是从房间走到庭院这段距离,就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真漂亮啊,晴明。
星野修吾完全没有关注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的目光停留在庭院中那株茂盛的八重樱上,繁复的花朵满满地堆了一树,似乎连枝条都无法承受那满载的重量,颤颤巍巍地抖了抖,落了一地的花瓣。
不知不觉间,八重樱已经绽放到花间无隙可折枝了呢。他用着柔和地语气感叹道。
他上一次看到这樱花的时候,还不过是影影绰绰的几朵花,羞涩地躲在枝桠之后,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那柔嫩的粉色。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是啊,真漂亮。安倍晴明护着他在濡缘外坐下,这株樱花一直都长得很好,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折一枝下来,插在房间的花瓶里,那样就可以一直看到了。
不用,它会更早地凋谢的,星野修吾摇了摇头,拒绝了安倍晴明的提议,还是让它留在枝头吧。
我可以用咒术让它常年常开不败。安倍晴明轻声说道,明明是违反世间常理之事,在他说来,却仿佛不过是倒杯水的简单小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世事有常理,身为阴阳师的你,不比我更懂这些东西吗?听到他这么说,星野修吾微微敛了敛眉,眼前闪过各种凌乱的画面,不由得阖上了双眼。
若是为了你,这般常理又算什么?
下一秒,一模一样的话语便在耳边响起:若是为了你,这般常理又算什么?
安倍晴明理所当然地如此说道。
是了。
这是他的记忆。
直到在话题进行到常理之时,星野修吾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一点,从记忆和真实的界限中彻底惊醒。
这是,久远到他尚且作为「真正的人类」时所拥有的记忆。
他本来以为,他早就已经将这些都埋藏在记忆长河的最深处,连一丝一毫的波纹都不会漾起,却未曾想,却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挖掘了出来。
这同样也是「安倍晴明」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露出来了某些与常人不同的一面。
何为常理?
春樱落,夏花开,秋实盛,冬雪封此为季节之理。
生老病死此为生命之理。
而他,是违背世间常理所在的存在。
凭借着最强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毕生的灵力维持着作为人类最后的生机,违背这世间的常理,获得了永远也无法死去的生命。
而原本会随着他死去而不再折磨于他的病痛,则是长长久久地永远地陪伴着他,这就是他之前在蝴蝶忍等人之前所说的「代价」。
修?星野修吾长久的沉默让安倍晴明发出疑惑的呼唤。
这样的梦境,真的让人觉得不适啊,晴明。星野修吾语气淡淡地说道。明明连我自己都已经遗忘了。
他眉眼里那种柔软如春风的笑意渐渐地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月光般泠然而清冷的神色。
修?
察觉到了星野修吾神色的变化,安倍晴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不过,能够再次见到你,星野修吾看着他,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意。也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我见过了这世间所有的风景,而且,也找到了可以归去的地方。
星野修吾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手放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腰侧的日轮刀上,缓缓地将雪亮的刀刃拔了出来。
而梦境终究只是梦境,过去的事情,也早就已经过去了。
他如此说完,手中的日轮刀便一刀斩下。
黑发黑瞳的青年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在他的面前嘭地碎裂成一地碎片。
星野修吾再睁开眼时,便看到眼前的炼狱杏寿郎紧紧地闭着双眼,似乎也陷入到了沉睡之中,而他的手中却掐着一个少女的脖颈,没有杀死她、也没有松开她,形成了这样僵持的画面。
同样昏睡着的灶门炭治郎的身侧也是靠着一个陌生人,和炼狱杏寿郎一样手上系着一根小指粗的麻绳,将两人的手腕连接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本来一直待在箱子里的灶门祢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凑在灶门炭治郎的身边,动作轻柔地推搡着他。
察觉到星野修吾的苏醒,咬着竹筒的灶门祢豆子发出唔唔的声音,抬头看了看他,又指了指昏睡中的哥哥。
星野修吾环视了一眼周围,发现奴良鲤伴并不在这里。
一直没有将沉睡的哥哥唤醒,灶门祢豆子气呼呼地拿脑袋去撞他的额头,星野修吾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少女的额头上缓缓地流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