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迷茫地眨眨眼。
每天夜里,我们这些奴才都进不去征怀宫,若非池公子来了,陛下现在还一个人住在里头呢。你想想,他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女人待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啊?
这哪是我们能问的。杨顺表情纠结,话音愈发低了,陛下他以前过得苦,很多事和咱们不一样,也能理解。池公子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嘛,陛下不肯告诉旁人,定会告诉公子你的。
书里只交待了贺戎川的出身,并没多讲他以前的事。问肯定是不敢问的,池奕就是不明白,既然贺戎川不让太监和妃子进他屋,为什么单单允许自己一直在那住着?
如果是为了敷衍姚丞相,完全可以隔几天去一次,或者坐一会儿就离开。难道还有其它的目的?
池奕敲敲自己脑壳,政治头脑还是不行,这点事都想不通。
等池奕离开征怀宫后,挪到暖阁办公的贺戎川才搬回去。一进屋便见到桌上那个空药碗,忆及昨夜之事,不由得嗤笑一声。
听完池奕的胡言乱语,他差人问了太医,才知道那碗到底是什么药。太医说这是壮阳药不是□□,只管身上的反应,不管脑子里的想法。
闻言,贺戎川心中渐渐升起薄薄一层恐惧,大约是后怕,竟差点因为此事将那个人掐死。
壮阳药胆子不小。
杀人的手没掐下去,怒气便化作今早牢房里的布置。数月之前定罪的死刑犯,一直拖着没杀,为的就是这种时候拎出来用。
原本只想敲打敲打,让他稍作收敛,不料却把人吓成那样。千军万马间出生入死过的人,居然装得那般柔弱,可谓费尽心思。
池奕既然要装,那他就愿意哄。
案上堆满待处理的公文,贺戎川将纸翻得哗啦响,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笼罩心间的是复杂而陌生的感受,他担心,真到该杀人的一日,也会如昨夜那般,因为无关紧要的缘由心软。
要我说,是先太后挑的那些妃子不假,可她已经去世了啊!陛下要是不喜欢,那应该趁早送走安置,难道让她们在宫里守寡一辈子?
池公子!
听见杨顺惊惧地唤他,池奕有种不祥的预感,僵着脖子转过身,果然见贺戎川从一摞公文中抬眼。
自己也没离开多久,他怎么刚好这时候回来了
池奕颇为尴尬,张了张嘴斟酌着请罪的话,对方却似乎不想听,沉声道:探子来报,姚翰回府后便召集数人议事,除去你写的几人,他的心腹都到齐了。
池奕将这个消息咀嚼一番,眼中一亮。这说明姚丞相或多或少信了自己的挑拨离间。
而自己现在能听到这个消息,说明贺戎川也或多或少信了自己不是和姚丞相一伙的。
白吃白喝这么多天,他这个四(皇)品(帝)官(男)员(宠)终于找到了一点存在价值。
贺戎川没等他回应,话题一转:明日让杨顺拿营中档案给你看,徐检那边已打好招呼,你看懂便过去。
池奕这才想起查案重任还在自己身上,点头应下,脑子里却满是刚才大牢里的事,还有六宫那些无人宠幸的妃子。
桌案之后,贺戎川将自己埋在一摞奏折里,批阅公文的神情十分专注。池奕怔愣望着他,忽然想跟他说几句大实话。
想告诉他,把身边所有人赶走,这根本就是在自己摧毁自己的生活。如果自己累死累活救了他性命,他却选择这样度过余生,池奕得被他气死。
但这种话,说了可能真的会死吧。
池奕觉得还是回自己小床上呆着吧,走前到底来了一句:那你也陛下也早些睡。
纸堆里的人抬起眼眸,池奕不喜欢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目光,匆匆逃走。
却听见身后一声淡淡的:知道了。
次日,池奕在屋里啃了一上午军营资料,发现这天恰好是每月发放粮饷的日子,当即决定下午就去军营。
自从回到京城,他就一直憋在宫里,这还是第一次出门。池奕明面上的身份是官员,出宫自然没人拦,杨顺还为他准备了气派的车驾,送他穿过繁华市井,来到郊外军营。
宣威将军徐检统领的是谷国朝廷的中央军,这支军队以前陪贺戎川造反,现在没有战事了,就养在京郊,以备不时之需。
在原书中,军饷发放方式改变,徐检觉得皇帝是在压榨他的士兵,故而生了怠惰之心。不久,谷国的邻国纯国入侵,徐检消极应战,被打得落花流水。
那一战后,谷国虽然没有亡国,却四处民不聊生,离乱的边陲滋生了后来灭掉谷国的农民起义。
但现在,他池奕要来改变这一切了。
徐检十分热情,放下手头的工作带他逛军营。池奕很不好意思,强行把这位将军赶走,自己去了发放粮饷的校场。
空地上,将官们设了几张桌案,其上有账簿和碎银子,众兵士按营排队领取饷银。池奕在队伍间巡视,基层士卒每月得银二两到三两不等,这是一份足够养活全家的工资,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满意。
走来走去时,池奕听见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眼神飘忽神情复杂,一看谈论的就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不久之后,一个正在领军饷的兵士和发钱的将官吵了起来。
我每月该得二两四钱,怎么平白无故少了两钱?!
这两钱是伙食费,你在营中吃饭不得钱?
可是以前从不收什么伙食费!
以前也收,只不过兵部送来时就扣过了,所以你不知道。现在换我们来收,都是一样的。你也没比以前拿得少吧?
是,可是
这时,一名长相清秀的士兵高声道:老李你别问了,扣的钱去哪了,咱们不都心知肚明么?
池奕听到这里就不开心了,站出来道:那你说,扣的钱去哪了?
那人停顿片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话音却一点不低:前两日我在营中看见两个太监咱们这里可是军营,怎么会有太监过来?你们懂的吧。
周围人愣怔,池奕却被气到了,上前两步瞪着那人,你的意思就是说,扣的钱送去宫里了呗?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清者自清,不言自明。
池奕一看这不行啊,这人当大家面说钱送去了宫里,不仅影响不好,而且保不齐有人会信,这得反驳一下。
营中收伙食费一人两钱,扣掉此人整月的口粮,就剩下一点渣渣。宫里是有多穷,才会贪这个便宜?再说,若真想从军中捞钱,直接降低饷银不就行了,犯得着先给你再要回来?中央军关系到国家安危,谁会为了一点钱冒这么大风险?
池奕一口气说完,见周围人点头,便拍了拍那清秀士兵,粲然一笑道:每月二两银子,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知足,偏要自寻死路?道听途说传播谣言,难道你好奇宫里折磨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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