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毫无防备,就这么趴在了那人身上。
周身熟悉的气味混了淡淡的酒香,胸膛起伏间透出心跳声,体温隔着被子渡过来。离这么近,有一瞬觉得他的鼻梁生得真好看,配上睡梦中收敛杀气的精致眉目,种种感官噼里啪啦发出信号,池奕有片刻的迷乱。
片刻之后他就甩了甩头,对着个暴君犯什么花痴呢。
池奕攥紧拳,提醒自己现在没有主角光环,一切行为必须谨慎。他不敢有大动作,不能跑,只能在这里陪暴君躺到天亮。等对方醒来大约也不醉了,那就又看不到他了。
他小心地从贺戎川身上滚到身边,此时已困得不行,也不管衣袖还在人家手里,闭眼要睡。
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揽过去,死死按在身前。那人将下巴抵在他肩头,轻吐出一句带着酒气的: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为什么喝多了就能看见,小贺在意志清醒时装看不见,醉了就没法控制自己,看见什么就是什么了=W=
第39章
酒气混了人身上的温热包裹着他,池奕不是第一次撞进这人怀里,这次却莫名脸红了。他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见,知不知道是他,只僵硬着话音问:骗你什么了?
都骗去了。肩上被那人咬了一口,不重,酥酥麻麻的。
池奕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莫名觉得此人有几分可怜,脑海里闪过贺戎川抱着雪雪时那柔缓的容色,下一刻却又是他杀人时的面若冰霜。关于此人的种种在眼前交叠,最后都化在了他下垂的眼角里。
池奕有一瞬的慌神,抚摸着那人脊背,也听不懂他的话,便随口哄他:再还给你就是了。
没想到这话把人惹毛了,贺戎川捉住他乱动的手,紧紧箍在他身侧,然后将池奕整个人卷进怀里。这么大力气加在腰间,池奕被压得喘不过气,完全破坏了方才几分暧昧不明的氛围。
你拿着,都拿走,全给你你能否不要
生涩话音伴着缭乱气息,那人双眉拧紧,薄唇紧抿,额头鬓角铺了一层汗珠,不仔细看还以为要哭了似的。
池奕想起上次贺戎川喝醉的时候,生怕他再照着自己锁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亲一口,便用力在那人身上推一把。按说他的力气远不及对方,却一推即溃,圈住他的手臂蓦然松开。
池奕赶紧滚到一旁,扭头看时,贺戎川已转过身仰头平卧,一切神情褪去,口中念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还是走了。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走了,可池奕不敢再与他纠缠,避开他的身体爬起来。这次暴君总算没再拦他,任他逃命似的溜走了。
次日,兵部的人便送来一份密奏,写明了是给池奕的。上头说在郭遇死前审问了他,他这样描述事件经过:
郭遇怀才不遇多年,好不容易在史烈案中帮了大忙,原以为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封赏,未料徐检就真的只是赏了他一点财物。
这样的结果令他心灰意冷,郁郁之际,有个同僚忽然拉他出营散心。他还以为是去吃酒,没想到却被带去了朱紫苑听清谈会。
刚巧台上的田更正在讲裁汰冗员之事,说不该让那些多年无建树的官员尸位素餐。郭遇觉得在暗指自己,十分气愤,旁边几人比他还气,大声议论起来。也不知怎么的,郭遇被煽动着去找田更理论。
这一理论自然吵了起来,不知是谁喊了句揍他,气急败坏的郭遇动手就打,在对方脸上身上来了几拳。
可郭遇说他不过是出出气,并没往死里打,当时现场太乱,不知为何后来人竟死了。
兵部再去查现场其他人,什么也问不出来,也找不到什么陇州籍的关系。
池奕心里叹口气。听这事件经过,其中明显有猫腻,可挑动考生与中央军的矛盾,谁会有好处?姚丞相吗?如果真是姚丞相,为何自己一无所知?
还没想好对策,杨顺便进屋说婉嫔来了,似乎有事找他。池奕略吃惊,婉嫔以前找他都是让人递消息,为了避嫌不会亲自来征怀宫。
他才一出门就被婉嫔拉去了御花园,藏在一个难以被发现的死角。池奕眨眨眼,昨天说的,让我去陇州的事,你和你哥
说过了。先别说这个。她压低话音,昨夜回到春阳宫,下人告诉我,陛下傍晚来过一趟,当时吴嬷嬷和他说、说
婉嫔把听来的春阳宫里的对话重复一遍,又道:我问了御花园的太监,说陛下经过假山时停了一会儿,还问是谁在上头。
池奕听明白了其中逻辑,哭笑不得。所以贺戎川是看到自己和他老婆待在一起,又去春阳宫随便拉个人证实了一下,就觉得自己把他给绿了,一气之下跑去重华宫喝酒,最后干脆睡陆昭仪那里了?
婉嫔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小老婆,一共就没见过人家几面,更别提感情了,哪来这么强的占有欲?
就算暴君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被侵犯了,那不应该把他们这对奸夫□□拉出来打一顿么?为什么要去另一个小老婆那里借酒浇愁?
池奕实在无法理解此人的脑回路,又问婉嫔:你和那吴嬷嬷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坑害你?
深仇大恨没有,都是些琐事。每每我想在院子里种棵树摘朵花,她都要阻拦,还放猫出来吵我。有一回我受不了,想把她们连人带猫都送走,也不知她在内务府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关窍,竟给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这梁子就结下了。
池奕拉着婉嫔一起,二人分别找了春阳宫的下人和值守假山的太监,让他们写下昨日的实情。收集到一摞口供,池奕全带回了征怀宫。
在一些事情上,例如自己的身世来历,他知道贺戎川一直态度游离。他无法证明,也没那么迫切想要证明。但对于另一些事情,例如他池奕到底有没有对暴君的后宫下手,这可容不得半点猜忌,必须立刻划清界限。
池奕觉得自己很讲义气,他和贺戎川是男人之间的合作,无论他们二人发生什么矛盾,也绝不能碰对方的女人,这是原则问题。当然,他池奕也没有女人。
然而贺戎川一回来他就怂了。那暴君如往常一样严肃淡漠,可池奕看见他却只想到昨夜抓人衣袖不让走的委屈模样。
他还记得昨夜那些丢人事吗?池奕不敢招惹他,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便试探着上前,把兵部送来的密奏递上去。
贺戎川扫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一下,考生在中央军府衙闹事,为何是你来处置?
看来他果然不记得醉后说过什么话。不过池奕可不敢提醒他,只随口胡编:昨夜陛下睡了,我就和他们一道过去,出了个主意他们觉得好,便听我安排了。
贺戎川不置可否,只是叫来王禄拿走那份奏报,让暗卫去查。
池奕瞅准时机,将和婉嫔一起收集的那些证据捧过来,捏起一张,张了张嘴,陛下,那个,昨夜
突然就不知如何开口了。他还在斟酌着措辞,对方却夺走他手中的纸,看了起来。
啪的一声,贺戎川将一摞纸拍在桌上。池奕哆嗦一下,听那人淡淡道:昨日实情朕已知晓,徐检来过了。
池奕第一反应是知道就好,却又立刻回过味来,徐检这是跟他说什么了?
贺戎川轻哼一声,缓缓道:朕的宣威将军说,你之前到营中给士卒送吃食,颇得人心,故而他们要此去陇州你也随行。
池奕恨不得掐死徐检。
找的这什么借口啊?一听就是借口好吗?!
朕逼他两句,他便招供了,说是婉嫔在御花园中滑倒,才有了后头的事可王禄说,宫中近日并没什么亭子翻修。
池奕顿时慌了。
看来贺戎川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是怎么算计徐氏兄妹,最终算计到他头上的。而自己想方设法要去陇州,还和中央军主将合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