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是必须要来的。
这时门口有人求见,是个暗卫。贺戎川没让他进,只问了句何事,同时满上茶杯。
那暗卫在门口压着声音禀报:属下奉命护卫池公子,方才公子从南门出陇州,已出十里。如今另几人在原处守着,请您旨意,可要追上去?
拿杯子的手一抖,贺戎川不慎泼了一盏辣茶,匆忙中朝外面斥道:朕的旨意何时要说两次了?
您最后吩咐的是若他远离便杀了他,属下这就去。说罢便是脚步声。
站住!这一声吼得有些响,而后是一阵沉默。贺戎川并不知道为何要让人站住,只是出自本能喊出这一句。
良久,他话音淡淡:先去守着,不要管他。
贺戎川跌回座上,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街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抱了只不知名的野猫,脚边还跟着一只,从他眼前走过。
那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自己此前从未到过陇州,如何会有旧识。
那猫
他想起了雪雪,想起了春阳宫的一群猫,想起了池奕一个人抱五只猫的样子
饮下的辣茶忽然往上返,他剧烈地咳了几下。
此时不命人去追,便就这么让他走了?
反正他留下也没什么用。他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思路和方向,只要加以利用,就不可能走上他口中什么万箭穿心的结局。池奕本人在与不在,无非是难易之分罢了。
他要走与自己何干。这样想定,贺戎川提笔继续批阅军报,却不慎将推迟出兵中的迟写成了池。
他被自己弄得心烦意乱,搁下笔开始思索,池奕要走去哪?去找他真正的主子么?是和姚翰有关的人,还是和那些刺客有关的人?他进宫一趟,到底为了什么,又实际得到了什么?
满心阴谋诡计之中,似乎混杂着一个模糊的画面。昏黄烛火下,他坐在榻边,池奕正睡着,抱着他一只手臂,在梦里傻笑出声。
他被这画面击中了,心里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下一刻却被他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池奕一边扒他衣裳一边问他是不是不行的画面。
这想象将他惹出一身怒火,他忽而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青霜剑,大步向门外走去。
就像他曾说过的那样,池奕不可能从他这里逃离。活着,只能为他一人效力;若是要死,也只能他亲手来杀。
作者有话要说:小贺:朕要去杀人了。
小贺:没人求情吗?
第45章
虫子爬到池奕的手背,沿手腕攀上,片刻之后,便占据了他整条手臂。
倒不是很疼,酥酥麻麻痒痒的,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什么东西,这感受让人抓心挠肝。
池奕身上没力气,却仍然抬头瞪着旁边那人,不是要模仿笔迹
穆笛挑眉,轻蔑道:徐忠是宣威将军捡回来的孤儿,自幼在中央军长大,怎么会是什么太监?轻易就能问到的事,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唬人。
池奕一愣,他自称徐忠的时候没刻意给自己做好身份,因为根本没觉得有人会去查。
还没等他编出下一个解释,便见穆笛双眼炯炯有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徐忠。你不是本地人。
是,我来自京城
你来自方外世界。穆笛一展衣袖,其中飘出上次那种迷香的气味,不为索魂香所惑之人,不仅仅是有定力。你来自方外,体质异于常人,所以这世间许多药物对你几无作用。
池奕一直在和胳膊上的虫子们作斗争,听见这话才分出些精力在心里惊叹。原来这世上除了脑子里那个神经病系统,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可这个穆笛是什么来头?是不是还有其他如她一样的人知道?
你最好老实一些,穆笛指了指他挣扎的手臂,噬骨虫会渐渐将你的灵气吸干净,你很快便会昏迷不醒,死得毫无痛苦。倘若你和它们打,它们只会愈发凶狠,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池奕也不知道她的话几分真假,却还是选择放弃挣扎,慢慢坐到地上,忍着痛痒开口:你吸我灵气做什么?
他迅速认清形势,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既打不过穆笛,也对付不了这些虫子。现在要做的一是留存体力等那些暗卫找过来,二是尽可能从她口中多套话,寻找生机。
穆笛果然不介意与他闲谈:忘归楼做的事,你不是知道么?无非毁灭暴君罢了。楼里有一批废弃的火器,是方外之人留下的,只有找到相同来历的人,用他的灵气才能驱使。到时候我们也不必废那许多工夫,直接一把火烧了皇宫,与那暴君同归于尽。
池奕逼迫自己忽略手臂上的感受,渐渐放松下来,做出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给她看。同时继续问:你们和那暴君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迷惑男人的时候讲的悲惨身世,都是瞎编的吧。
和那暴君自然是毁家灭族之恨。
他毁你家灭你族了?
穆笛沉默片刻,望了望地上那个手臂上爬满噬魂虫的人,轻哼一声,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五年前,那暴君谋逆篡位,将先太后族人及亲旧赶尽杀绝,我父亲被处斩,兄弟流放,我便被送进这楼里。你见到的这些姐妹,大多是这样的来历。
这情节在原书里看过,池奕这才想起那个太后,也就是贺戎川的母亲,也姓穆。
谁知这地方竟是个青楼。姐妹们原都是大家小姐,谁受得了这般折辱。后来我认识了个客人,自称是阴阳教副主教,我便小心讨好他几个月,终于学到些巫术。于是我在每个姐妹身上都种了索魂香引,就像你见的那样,我们迷了不少男人。
池奕身上不适,脑子却反应很快:陇州同知吴法?
穆笛抿唇一笑,你倒知道挺多。他本就不干净,强征徭役修建了那楼,迎来送往凑整抹零,贪了不少。后来着了我们的道,把楼送了我,他自己敛财愈发变本加厉,好支持忘归楼的生计。他还帮我们把不少姐妹送到京城,甚至还有送进宫的,伺机对付那暴君。
陇州原本是富庶之地,靠他一人之力,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不过也正好,我们给推到了暴君头上。
池奕皱眉,吴法不过是个同知,这样胡作非为没人管么?你们把陇州知州也给迷了?
那倒不用。吴法背后的靠山是当今丞相,谁能拿他怎么样?
池奕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他强撑着神志,将听见的信息整合起来,哆嗦着嘴唇问出另一个疑点:你要杀暴君,可之后谁来做皇帝?他没有子嗣,总不能你或者吴法来吧?
如果贺戎川死了,和他亲属关系最近的活人就是淮王贺溪。池奕怀疑忘归楼会不会和那个动不动就派人刺杀皇帝的家伙有关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