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感觉有问题,果然,进屋后发现众人的表情十分凝重。桌上摆着两张摊开的纸,他过去看了看,顿时一惊。
一张纸的署名是艾达,上面说纯国南部的皇室成员都在他们手里,包括阿里尔公主。而另一张上则是阿里尔的亲笔字,证明她还活着。
旁边的亲兵悄悄告诉池奕,谷国大军正要碾压纯国营地时,阵前突然飞来一支箭,箭尾上绑着这两张纸。徐检立刻便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命令立刻撤退。
纯国人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谷国执意要攻打他们,他们就会对阿里尔公主下手。
而如果谷国妥协,他们就可以借着这个筹码继续威胁谷国开放通商,甚至割让领土。
这算盘打得太过精明,以至于在场的将领们都不大乐意。在他们眼里,暴君贺戎川没少杀自己的亲人,多一个又有何干系?
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有胆大的起来说:陛下若觉得不方便,您就下旨守城,算作臣等自己的主意便是了。毕竟此战得胜能保边境多年太平
座上的贺戎川听闻此言,眼中闪过短暂的恼怒,但他没有发作,而是紧锁眉头坐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池奕连忙追过去,一直追他回到房间,见贺戎川找了个角落坐着,深埋下头。
他知道此时贺戎川的眼中应当是有痛苦的,只是习惯了隐藏。于是他坐到那人身边,轻声安慰:方才那人真是气死人了,竟置阿里尔公主的安危于不顾,一心只想着什么边关百姓,居然要我们阿川做牺牲品。
明着是骂,实际是在辩解缓和矛盾。贺戎川还挺受用,接着他的话道:只怪纯国人卑鄙。原本就是我一人之事,何必牵连什么百姓
池奕理解他的痛苦所在,握住他的手,缓慢而坚定道:以后再没有什么你一人的事了。
这话一出,贺戎川拧成一团的表情瞬间纾解了。他闭了眼,将池奕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没有说话,只露出浅淡的笑意。
池奕愣了愣,他太喜欢看这个人笑了,越是生得棱角分明,笑起来时越显得温柔。他把脑袋靠在人家肩上,拿着人家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
在这份温馨中沉浸片刻,他忽然想起:你上次说,淮王找到了?
怎么,你要见?
池奕认真道:他与纯国人有联系,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贺戎川让人从牢房把贺溪抓出来,想着池奕腰疼不想走路,就干脆提来卧房,反正池奕往他身上一坐什么也看不见。
当真是在酒肆找见的?
亲兵回答:不是酒肆,是在窑子里找见的。我们到的时候,淮王正在和十几个姑娘
十、十几个?
贺戎川屏退旁人,冷冷望向贺溪,到才被谷国攻下的穷默城外找寻灵脉,你这是饿极了?纯国人也不管你了?
贺溪恨恨道:我养了那些年的池奕,居然这么短时日就跟你跑了。你竟给他输了那么多灵力,这就是他对你死心塌地的缘由?
怀里的池奕冲那人做了个鬼脸,贺戎川不禁扬了唇角,看得贺溪一愣一愣的。他一边摸着池奕的脸颊,一边对贺溪说话:你究竟所求何物?不如说说,和我们做个交易。
贺溪犹豫半晌,终于想明白其中利害,吞吞吐吐讲了起来。
当年贺戎川的父亲初登皇位时,对贺溪这个擅长谋略心计的弟弟十分忌惮,不仅立刻将他送往淮州,还故意在淮王府的侍从中塞了几个纯国人。
而后贺溪年岁渐长,发现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终日沉迷女色无暇他顾,极为痛苦。后来他抓出了王府的内鬼,又通过他们辗转认识了艾达,得知他中的是阴阳教的巫术,唯一的解除办法是在圣树中加入用色欲得来的阳气,方能治愈色心。
刚好那时艾达也在找另一种阳气,但与贺溪想要的不同,这种阳气需要通过杀害至阳之人获得,用在人身上也治不了色心,只能治酒瘾。但只有和艾达合作,贺溪才能得到一棵圣树来使用阳气。
于是他扮作酒鬼模样,和艾达达成了约定:贺溪派人刺杀谷国皇帝,艾达提供圣树,成果二人平分。但贺溪实际上将圣树的灵脉接在了池奕身上,池奕得到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任务。
为了骗艾达继续给自己种树,贺溪只好找了些刺客装模作样地刺杀皇帝,再装模作样地失手,说刺客身手不佳,让艾达耐心等待,实则为池奕的计划创造了时间。池奕刚穿进来时经常看见贺戎川被拙劣地刺杀,都是贺溪的手笔。
后来他抓走池奕又被贺戎川救出,知道事情败露,就逃去了纯国。此时贺溪一点阳气也不剩了,纯国人又不管他,只好漫山遍野地找野生灵脉压制欲望。
贺戎川对此人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听完问的是:艾达要那阳气来做什么?
近些年纯国天灾不断,那几个主教以为是阳气不够所致,而谷国境内山川丰泽灵脉广布,想来阳气也是多的。
池奕脱口而出:所以纯国之前要求通商,是想派人来谷国挖灵脉。他们对谷国出兵,可能也只想像在纯州那样开采灵力,并不是为了什么谷国的领土人口
贺戎川对他嗯了一声,快速在他耳后亲了一口,而后正色对贺溪道:你需要圣树,等攻入纯国便遍地都是。至于阳气,分你一些也未尝不可。
贺溪眼神轻蔑,说的却是:说吧,要我做什么?
于是他们二人讨论起了具体计划,贺戎川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让人代劳,所以亲自确认每一个细节。池奕在旁边听得无聊,睡了一觉之后,贺溪终于被送走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贺戎川面前,猛地扑进他怀里,本来打算双臂圈着他脖子在他身上挂一会儿,没想到手臂突然一下没了力气,他整个人向下滑去。
还好被眼疾手快的贺戎川接住了。池奕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看东西也眼花,然后他就被贺戎川小心送回床榻上。
我没力气了,没法反抗,阿川就不想对我做些什么?
他的玩笑并没有缓和气氛,贺戎川神情凝重地看了他一会儿,揽着他的肩。
我、我可能是刚睡醒,马上就好了。池奕不懂他为何如此严肃。
贺戎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将人整个抱进怀里,话音阴晦莫辨:唯恐是今日大破纯国,很快一切便步入正轨,你便该走了。
池奕觉得他的推测有道理,但是觉得他的怀抱好舒服,就在里面拱来拱去,也没说什么话。
结果自第二天起,贺戎川从早到晚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带着他,走路要拉着手,坐下要放在腿上,睡觉要抱在怀里,好像稍一松手就会消失似的,把池奕腻得够呛。
直到他们拉着贺溪一起出城前往纯国驻地时,贺戎川才恋恋不舍地把池奕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独自深入敌营。
第108章
纯国人向来倚靠树林扎营,这次选的这片树林,深处藏着一座矮塔,连窗子都没有,用来做牢房再合适不过。
门口站了两个纯国士卒,值房里还睡着几个,人人无精打采。他们都觉得这荒郊野林又不会有人找来,塔门口又布了巫术,艾达主教真是多此一举,居然派好几个人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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