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他都忙于二辑拍摄和《山河犹记》谱曲。拍摄方面跟着摄制组倒还没什么问题,就是谱曲对余殊而言比想象中难。
风佑作为监工兼指导老师,一直挑三拣四不大满意,不过最后还是为他引荐了风长卿先生,让余殊将demo发过去。
风先生赞了他的功底和技巧,问题却也很明显:听不出倾诉的欲望,不及先前在风佑面前弹的那曲。
余殊无法反驳。
旧曲谱写时,他对林庭雁情根深种,对身世遭遇惧怕又向往,与此时的平静大不相同。
影片中的插曲,是为了让观众与片中人物更好地共情,是单一角色或群像的基调。
他执意追求技巧和创新,是走岔了路。
为及时止损,当天下午余殊就请了假,赶往影视城。
《山河犹记》杀青在即,不少片段也跟着在剪。恰好邹导今天有段成片要审,余殊便约了一道看。
路上有点堵,他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放映室黑漆漆的,余殊一一跟老师们打了招呼,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邹立辉旁边。
他刚坐好,身后有个人戳了戳他。
余殊腰上最是碰不得,惊得一下子弹了起来,好在他死死憋住才没叫出声来。
余殊头也不回就抬手怼了那人一下。
除了林放,也没人这么幼稚欺负他了。
小余,你怎么了啊?邹立辉问。
没什么,有只臭蚊子。
余殊借着跟导演说话转过身去,用余光瞥了眼林放。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表情,好像他只是想普普通通打个招呼,是自己冤枉了他。
放映室用的是投影仪,余殊在练舞时见老师用过这种工具。只是第一次见自己饰演的角色呈现在荧幕上,余殊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荧幕上试映的这一段是离荣身份被揭穿,与明衍兵戎相向的场景,余殊坐姿端正,看得格外认真。
《山河犹记》的主线看似是一行五人寻找六神器的旅程,还埋了一条暗线。
神族血脉消散,各大家族秘密开展了降神计划通过搜集盘古开天辟地的六件神兵获得降神的契机,以控制住神族最精纯的血脉。而明衍,就是他们为此寻觅的第一个容器。
与此同时,黄帝轩辕一脉,正在试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延续神族的办法:通过猎杀各族天命之年将近的长老,提取、贮存魂力,来阻止自然死亡后神力不必要的流失。
后一种方法看似残忍,有违天道,但对离荣来说,无需兄长献身就是更好的选择。
离荣自知改变不了兄长的决定,便选择协助轩辕氏展开猎杀,同时阻止明衍他们找齐神器。
试映结束,导演们有许多问题需要商讨,剧组又投入紧锣密鼓的拍摄中。
放映室里人散了大半,余殊却坐着没动。
刚拿到剧本的时候,他心里就很喜欢离荣,有喜欢的人、有坚信要做的事,并一直以此执行。
作为曾经步步谨慎、韬光养晦的闲散王爷,余殊在饰演离荣时,羡慕他的义无反顾,欣赏他的偏爱与不屑一顾。
可作为旁观者,他倒不确定离荣的付出是否值得了。
身后一排,林放仍坐在原位。
周围人渐渐散去发出各种叮啷声音,他目光定在余殊身上没动。
这小傻子又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视线里余殊站起了身,心不在焉的踩到了前座的横栏,脚被凳子砸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放忙抬手扶住他,待余殊站稳,语气里带了些调侃,看困了?
周围黑漆漆的,余殊后知后觉地有些怕。
他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干脆扒拉着林放不肯放开,笑着问:你怎么还在?
你不是还没走吗。
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从剧中的角色走出来,林放此刻正真切地站在他身前。
放映室里没开灯,什么都看不太真切。唯有林放瞳孔澄澈,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亮。
余殊的满腹心事被稍稍抚平了些。
林放知道他最近为谱曲的事情发愁,没急着撇下他,先牵着他先走了出去。
印象里余殊怕黑,后来年岁渐长克服了些,他仍习惯性避免余殊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待太久,生怕他旧疾再犯。
一路余殊都心不在焉,出神地想着什么,像是有所收获。
有想法了吗?
还是理不清。
余殊一副苦恼的样子,似是发愁。
对上林放认真执着的目光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带了分玩味的意思,林老师教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32章
听他口中一声暧昧的老师,林放心里泛起了涟漪。
周围是古装片取景用的亭台楼阁,比起古建筑岁月陈旧的痕迹,此处栏杆上的涂料都散发着新时代的味道。
余殊穿着单薄,笑靥明媚,干净得不染纤尘。
仿佛方才的愁绪顷刻间消散了。
和林放所料差不多,无论有没有结婚证做牵绊,是否婚期在即,协议结婚这件事本身对余殊来说影响并不大。
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玩笑,不负责任的撩拨。
似乎没将他放在心上过。
林放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把余殊的发顶。
少年头发很软,被阳光晒得暖和,很好摸,发根却依旧锋利。
无碍。
能留他在身边就好。
总归是他亏欠得更多。
边走边说吧。林放温声答。
林放一会儿还有戏要拍,从放映室外往下一镜的拍摄地,中间要穿过一片竹林。
林间小道修的整齐,路上铺着石砖,不算难走,风景却是一等一的别致。
余殊无心赏景,目光落在林放腰间。
他厚袄里穿了一件浅蓝锦袍,腰带上挂着一枚月白色玉佩。
旧时,庭雁腰带上也总会系着这么一块玉佩,宝贝似的不让人碰,两人还为此起过争执。
时隔多年,余殊一想到林放将旁人所赠之物带在身上多年,心里仍觉得膈应。
他气不过,抬手就将这件仿制的道具捞了起来,捏在指尖把玩。
林放本在走路,没反应过来余殊突然的动作,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他腿上蹭了一下。
意识到那一下是余殊的手之后,他在原地顿住了脚步,别闹。
熟悉的蹙眉与忍让,叫余殊心里更不好受了些。仿佛前世人和眼前林放重叠起来,成了他不悦发泄的对象。
余殊攥着玉佩一拉带子,扯得林放往前一个踉跄。
惹完事后他倒故意往旁边移了一步,一副生怕林放摔倒砸到他的样子。
事与愿违,林放几乎只晃了下身子就站稳了,反而往后退了一大步。余殊手中仍握着玉佩没放,猝不及防被带的往他那边靠,一下子扑在林放怀里。
闹够了吗?林放揽着余殊的腰,注视着他的眼睛问。
额头在林放胸口撞了下,把余殊撞得清醒了些。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站直了身子,道歉道:我错了林老师。
林放大致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无法言明,只道:下不为例。
余殊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脸上扬起一抹笑,拽着玉佩问林放:那这个我还能拽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