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你可问对人了。坐对面的扫帚眉端起酒杯嘬了口,我家就住在这片儿,顺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左转再右转就能看到条河。过了河再穿两条窄巷有个叫不闻斋的地方,里头收藏的全是些珍贵的孤本!
是么。江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不过不闻斋好像并不对外开放,那家的主人脾气很怪,宁肯把书放发霉了,也不轻易外借的。
江藐看了栖迟一眼,又转头问扫帚眉:我们要是现在过去,能见到那家的主人么?
他平时都不在馆里的。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捋了把头发笑了下,谁不知道不闻斋的主人是这片最大的赌棍呀,你们去赌坊碰到他的概率没准还更大些,对吧四嫂?
女人把话直接递给了坐在她旁边的肥婆。
肥婆叼着烟抱怨道:别问我啊!我都多久没去过那地方了。
瞧这话说的!赌坊不就是你家开的嘛!大胡子笑道。
喔哟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肥婆夸张地推了大胡子一把,惹得桌上的一众阴客哈哈大笑。
扫帚眉:四嫂别害臊啊,咱们都清楚四哥对你的那点儿心思。都四哥四嫂的叫了,即便赌坊现在还不是你的,以后也铁定是呀!
就你聪明吧!肥婆跟着笑起来,露出了两颗金牙。
四嫂子。江藐也顺势跟着喊了声,能辛苦您带我们到四哥的赌坊去一趟不?
四嫂,你就带人家去一趟呗。穿碎花裙的女人咋看江藐和栖迟咋觉得顺眼,也跟着在一旁撺掇。
就是,人家的酒菜咱都吃了,就去一趟吧。扫帚眉也接话道,我们在这儿等你回来继续。
是啊,去吧。大胡子说。
你们一个二个的光想着占人家便宜,反倒让我去跑腿。肥婆边抱怨边挪着硕大的屁股站起身来。好在江藐的一句四嫂子喊得甚合她心意,肥婆将烟按灭在桌上,对江藐和栖迟道,跟我来吧,我家赌坊开得偏,不带路你们可能还真挺难找。
谢谢四嫂。江藐笑了下,心道这会儿赌坊还真成她家开的了。
四嫂领着江藐和栖迟避开人群直接抄了小道,在七拐八绕地经过了一排巷子后,停在了一座院落前。院外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通往大门的石阶旁还左右各摆着两个貔貅石像。
就是这儿了。四嫂说完,笨拙地跨上了三层石阶,拉着大门外的青铜拉环叩了叩。
开门儿!四嫂喊。
不出片刻,门里传来了个尖细的声音:谁啊?
四嫂不耐烦地冷笑了下:蠢东西,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门吱扭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还长着张尖尖的嘴。竟是个耗子精。
哟,四嫂啊!耗子精看到肥婆,小眼睛立马笑成了一条缝。它将大门又拉开了些,还假模假式地打了自己个嘴巴子。
瞧我这耳朵,干脆聋了得了!耗子精道。
你们老板在不?四嫂问。
耗子精连连点头:在呢在呢,还在牌桌儿上没下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赌!活该他生意不景气!四嫂显然已经是把自己当作了这里的女主人,回头冲栖迟和江藐招招手道,傻愣着干嘛,进来呀。
这二位是耗子精的小眼睛骨碌碌直转。
自然是老娘我的客人。四嫂将胸脯一挺,怎么的,你们还敢不欢迎?
嗐,咱们哪儿敢啊!这不是咱们这小馆开得比较私密,一般都只招待熟客嘛。耗子精油嘴滑舌道,不过既然是四嫂的朋友,那就是咱们的亲爹亲妈亲祖宗,二位快请进~
江藐和栖迟对视了一眼,跟着四嫂进了赌坊。
耗子精走在最后,贼兮兮地冲外头又看了两眼,悄悄把门关上了
几人进了院子,穿过了一条立着红色柱子的中式长廊。长廊两边也都挂着灯笼,栽种着苍翠的竹子。乍看之下有些像人间的一些高档会所。
江藐微微抬头看向廊顶,发现上面彩绘着不少典故画。多是些民间传说,什么董永遇仙、牛郎织女、白鹤报恩之类的用色考究,形象生动,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他突然停下身来,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副画作上。
一位神色自在随和的僧人手握一朵金莲,将其种在了山间的一汪碧潭之中。
江藐侧了下头,发现栖迟此时的注意力也被这幅画吸引着。他凝着眉,抿着薄唇,深邃的目光沉静而悠远。
请问,这幅画是谁画的?江藐回头问耗子精。
哦,这上头的所有画都是六鉴先生一人画的。耗子精甩着细长的尾巴窃笑了声,那老东西有次来,浑身上下赔得就只剩一条裤|衩儿了,还要赌。我们老板心好,就说让他把这长廊上头都画上画,抵了欠下的账。
看这画的成色,你们老板怕是最后还赚了吧。栖迟沉声开口。
嘿嘿,这就不知道了,咱也不懂画儿不是?耗子精摸摸头,讪笑了下。
说起这六鉴先生走在最前头的四嫂此时头也不回地随口道,正是你二位要找的人。
嗯?江藐神色一顿。
四嫂:他就是那间不闻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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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鬼市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门,里面还有一袭竹帘作为遮挡。隔着门江藐便能听到里面依稀传来的喧闹声。
我们到啦。耗子精搓了搓手推开门,而后猛地一拉竹帘。顷刻间,剧烈的烟草味如同山崩海啸般冲着江藐二人汹涌而来。
我靠江藐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纵然是身为老烟枪的他也着实有些着不住了。他挥手散去眼前的烟雾,半眯着被呛得火辣辣的眼睛朝室内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头顶那盏硕大的镶钻吊灯。
耀眼的光线下支着百十来张桌椅,看质地应皆是些上好的实木。每个桌椅前都不多不少地坐了四个牌客,几乎人均一根大烟杆儿,边抽边搓着麻。神色各异,妖魔鬼怪。
麻将桌的边上都竖着两盏屏风,将牌桌隔离成一个个半独立的空间。服务员是清一色的小姐姐,穿着性感的高开叉旗袍,端着茶水游走于各个牌桌间。她们曼妙的身材被灯火投射在了墙体上,又都变成了一个个长着尾巴和利爪的影子。
喏,六鉴先生就在那边。四嫂伸出粗短的手指朝角落的一张牌桌指了下,带圆眼镜的山羊胡就是。
她说完,解开了穿在外面的宝石绿色大衣,一条硕大蓬松的狐狸尾巴跟着便从衣服里露了出来。
四嫂高翘着尾巴朝着中心最大的一张八仙桌扭去,一把揪起了一个光头的耳朵。
哟,四爷,玩儿着呢?四嫂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光头看到四嫂,脸上的横肉笑开了花:宝贝儿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儿啊?
四嫂尾巴一甩,用萝卜似的手在光头胸口狂点着:你啊你,店不好好看,自己倒先玩儿上了!我刚进来的时候见到两个挨千刀的饿死鬼就在门口转悠,你也不去管管!店里的钱要是被它们偷了怎么办?客人提意见怎么办?!
哎宝贝儿,我这不是派耗子去料理了么。光头边把四嫂的肥臀安排在了自己的腿上,边腾出一只手去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