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没有长亭短亭、也没有杨柳依依,就连践行酒,都只是在食堂随意炒点了几个小菜,然后自己和自己喝了两盅。
事实上,整个六扇门,似乎根本就没有谁把我们的这次离开当回事。
除了我们自己。
我们慷慨激昂地自嗨,时刻准备着为国效力。没想到到头来全都是在唱独角戏。
而等我们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某个国家的王子也恰好被烧成了我腰间布袋里的一捧骨灰。
所有的时间,都是这样或者那样的刚刚好。
“走吧。”
扛把子最后说了一句,反手关上了宿舍的大门。
站在六扇门的门口,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我们突然感觉到一阵前路漫漫的茫然。
“见鬼,我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到剑人他们师门了。”
我听到大侠哥在我背后小声的嘀咕。
我苦笑,我又何尝不是?
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路,大概就是年前去山南道收拾师父的遗骨。
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山东道。
别看一个山南一个山东,好像很近的样子。
山南,是终南山以南,就在长安以南几百里的地方;而山东,却是泰山以东,大海之滨。
一字之差,就是宛若天涯海角的距离。
“怎么搞?”
我们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了扛把子,直看得扛把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们才反应过来。
这哥们虽然性子沉稳,但是从少年到中年,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关了整整二十年,走过的路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多……看他有个屁用啊!
这个时候,安胖子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我们见状纷纷面露喜色:
对啊,这胖子乃是西域的胡人啊!
虽然西域和山东一在大漠一在海疆,南辕北辙的两个地方,但是真要说起来,这家伙还真说不定就是我们中间最有远行经验的资深驴友了。
不过,就在安胖子一言不发,专心享受我们期待的目光时,潘不安突然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山东话开口了:
“那个,俺老家就是山东滴。”
安胖子:“……”
有了向导,就有了主心骨。
按照潘不安的说法,他是因为长得太漂亮,所以从小就被人当女孩子拐到了帝都长安。
结果到了地头才被人发现是个带把的,立刻就被遗弃了。
后来在大街上流浪的他被一户退休的老捕快收养,学了些六扇门的制式武学,这次来报名参加六扇门,也是受了老捕快的影响。
“你运气真好,要是我是那人贩子,绝对不会把你丢了,而是把你送去那些有恋童癖的大户人家当娈童。”
大概是还在怨恨刚刚被潘不安抢了风头,安胖子嘴上无德,说起话来相当不留情。
隔着面具我们看不到潘不安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非常阴郁:
“胖子,你最好祈祷你和那些人贩子祖宗八代都不要有一点关系,否则我一定要把你绳之以法。”
安胖子哈哈大笑,说你放心,我家世代以拍马屁为生,贩卖人口这种生儿没屁.眼的事情,那是自断前程,我们绝对不会干的。
说起斗嘴,潘不安当然不是安胖子的对手。
他只好不理后者,只是扭头对我们说,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我来长安的时候,路上都是被捆绑起来塞在马车里的,所以如果是到了山东道,我大概还能提供点帮助,路上真的有心无力。
安胖子一听自己还有出场的机会,老怀大慰。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等待,连声说路上本公子有经验啊。
“不用了。”
乌鸦缥缈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你太有钱了,不过这次上路为防不测,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所以还是交给我来负责吧。”
我们这才想起,队伍里还有这么个老江湖。
乌鸦自从离开了无常宫,在江湖上也混迹了不短的一段岁月。
虽然别人看不见他,但是他自己不瞎啊。
若论见识和江湖经验,恐怕还真的是我们诸人之冠。
“那好吧。”
安胖子无精打采地蹲坐在六扇门前的台阶上,胖胖的身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种沮丧的情绪,一直维持到走到城门不远的地方,才有所改观。
当然,这种改观并非是指他突然变得多开心,而是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