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房里憋了太久,这一下子重获自由,我感觉自己就像脱缰的野马,放肆狂奔起来。
胖子他们在后面一个劲地追着喊,我也不愿意停下,这么一直狂奔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我才感到心中郁气尽去,可以头脑清明地思考问题。
然而这么一回想起前因后果,我顿时就觉得有些心寒。
除了最开始方唐镜当街抓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败笔之外,那个躲在背后阴我们的家伙,绝对是个谋略的高手。并且这唯一的败笔,还很有可能是方唐镜自作主张。
无论是方唐镜、还是乌云山,都只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知道在六扇门的上层,对于第四神捕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定义的,但我被关了这么久都无人过问,他显然是手段了得,已经将其办成了一件铁案。
之后利用了方唐镜对我师门的仇恨、乌云山对我的仇恨,成功借到了两把锋利的刀。
更可怕的是,我隐约觉得,我们这一次成功劫法场逃跑,很可能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按照大唐刑律,斩首必须示众,以我之前表现出来的人望,长安群众应该会为我声援一波。
因此,他干脆就把乌云山他们调回去,反而让紫光头陀这个知情人来押车。
这样一来,我固然能顺利逃脱,但也彻底失去了洗清自己的机会,他们只要在随后追上来,当场就可以将我格杀。
不但如此,他们还可以趁机给扛把子他们一起罗织罪名,斩草除根,简直是一石数鸟的毒计!
好阴险的家伙啊……
我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可惜我醒悟得还是晚了,现在囚车已毁,我就算想回去揭穿他们都来不及了,只好按照人家预定的轨迹走下去。
这种感觉实在有够不爽的。
这时候胖子他们正好和我追了一个前后脚,听见我自言自语,就问你在说什么好阴险。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了,就看到胖子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反而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望着我:你居然会动脑筋了,可喜可贺。
你也想到了?
不止是我,扛把子,还有你的小女友,都想到了。
你知道是个坑,还特么带着大家往里头跳?
不然呢?难道真要看你上刑场?万一他们真个手起刀落,把你斩了呢?
胖子一脸愤怒,仿佛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呃……
他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我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计划失败了还可以再制定,但是脑袋就只有脖子上这一颗,也不是韭菜茬子,砍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用自己的性命去破坏对方的阴谋,这种舍生取义的壮举,我自问还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心里就是不爽啊!
我问胖子,所以我们就只能按着他们给出的步骤走了?
当然不是。
胖子狡黠地一笑。
无心人魔也在我身后补充道:真要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那你一离开囚车就要被击毙。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就证明他们这一环的计划,已经被潇潇那小丫头给破了。
潇潇……
我一阵恍惚,真要说起来,我最不想连累的人就是她。
无论是在黑木崖当圣女,还是在六扇门当一个与世无争的仵作,想必怎么都比跟着我浪迹天涯要更好。
“想见她的话,就别再一个人撒疯了,跟着来,我们约定了汇合的地方。”
胖子看出我心里的愁绪拍了拍肩膀,带着我下了山,直奔剑南道上一个小山村而去。
这个地方以前我就来过,是商路上的一个黑市,各路物资汇集,因此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种混乱,就是眼前我们最需要的保护伞。
在一间脏兮兮的客栈里,我见到了浑身染血,还没来得及换洗的潇潇。
我们刚一推门进屋的时候,她正在摘蒙面的黑布,一看到我们,便柳眉倒竖,质问出声:怎么才来?本姑娘还以为你们没逃出来,又打算回去救人了呢!
胖子嘿嘿一笑,指了指我:那还不是这牲口,一跑出来,也不问目的地,就像个疯子一样漫山遍野地乱窜。
潇潇白了他一眼,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
吃苦了吧?
没受伤吧?
不得不说,我俩还是默契的,一开口居然说出同样的话,一时间,我不由得愣住了,抓了抓脑袋,不知道下一句说些啥才好。
倒是潇潇一副女侠做派,指了指身上的衣衫,轻声道:
我没事,这血都是别人的,因为不知道谁是无辜的,所以我没杀人,但是气起来,也打伤了好些人。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
对上对方的主力部队,潇潇没受伤,实乃不幸中的大幸。
另外,我也还存着日后拨乱反正的心思。面对六扇门以前同僚的追捕,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否则手上一沾血,没罪也变成有罪了。那和整个大唐官府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她没受伤,我们可是受伤了啊!”
这时,旁边的胖子他们纷纷起哄,一个个撩起衣服要给我看伤,说是以后得给他们报销医药费。
一阵鸡飞狗跳,搞得我一阵头皮发麻,这时候,客栈大厅一角,响起了轻敲桌子的声音。
叩、叩、叩……
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传入脑海中仿若洪钟大吕,我顿时一愣神。
转头一看,所有人皆是如此。
刚刚还打闹成一片的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