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營缺人少, 我先去忙了。」嘉禾低頭抿唇窘迫地跑開了。
沈雲亭掃了駱遠一眼,涼颼颼來了句:「你路過的可正巧。」
駱遠白了他一眼,拄著拐杖慢悠悠走了。那眼神仿佛在告訴沈雲亭, 他就是故意的, 偏要給你使點絆子。
軍中時疫比想像中更嚴重,因著感染時疫的多是帶傷的士兵,用藥需更謹慎, 恢復也比尋常人要慢。
嘉禾每日起早貪黑,煎藥配藥,替傷兵包紮傷口,忙得連話都顧不上同沈雲亭說。
另一頭, 沈雲亭收到了來自突厥親王和密州永安王的回信。
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永寧侯營帳內,沈雲亭問永寧侯恭聲問:「密州援兵已在趕來的路上,若是有了密州的援兵,岳父覺得我軍能有幾分勝算?」
永寧侯駐守涼州二十年,論對涼州局勢和敵我兩邊兵力的了解程度,無人能出其右。
永寧侯神色凝重道:「七成。」
沈雲亭深思片刻後問:「如若戰敗,岳父以為最壞的處境是什麼?」
永寧侯直言道:「屠城,生靈塗炭。」
沈雲亭默不作聲沉思,永寧侯上前拍了拍沈雲亭的肩膀。
沈雲亭一頓,卻聽永寧侯道:「放心,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突厥人野蠻殘忍,骨子裡帶著侵略性和征服欲,一旦城破,屠城是必然,越是拼死抵抗,突厥人殺得就越狠。」
「如若到時真的抵擋不住。」永寧侯抬手取下頭上將軍戰盔鄭重道,「我便以涼州主帥之名,靠降突厥。」
「輸死抵抗固然氣節可追,可賠上涼州幾十萬人的性命去換一份氣節,這些人中間有尚未經人事嗷嗷待哺的嬰孩,有對未來充滿渴望的少男少女,有含飴弄孫守著家門的老者……這些人都死了不值當。」
「我嘛一條老命,在戰場上撿回過好幾次命,這些年算是多活的,賠了也就賠了。小禾有你,景玄也成家了,陛下看在我永寧侯府多年功績上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永寧侯說得輕巧。一生殺敵鐵骨錚錚,最後雙膝屈服於敵人鐵蹄之下,保住了全城人的命,等來了援軍,自己卻因屈辱以身殉國。
沈雲亭想起了前世保家衛國馳騁沙場的永寧侯,到頭來卻落得埋骨他鄉受千萬人唾罵的下場。
他沉下眼道:「我們會渡過難關的。」
至少現在還有七分勝算。
軍中悄然準備著大戰的來臨,嘉禾一頭扎進了傷兵營里,沈雲亭忙著排兵布陣。駱遠傷剛好便投入了前線陣營,揚言要親手滅了突厥親王的氣性。
康復的傷兵越來越多,密州的援軍也在趕來的路上,日出日落,一切皆在穩步行進。
到了第九日,清晨時分沈雲亭便派人在軍營門前守著等著密州軍來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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