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陸野垂首點了點頭,他告知一聲,是一時衝動,也是出於當年的虧欠,周毅這一句算是回復,成年人的心照不宣點到即止。他始終垂著目光,是以錯過了周毅眼中的欲言又止。
「你家老爺子身體怎麼樣?」陸野主動岔開了話題。
周毅在心底嘆了口氣,把反覆斟酌的話語從舌尖上咽了回去。
「嗨,老當益壯著呢,一天開八個小時的會不帶走板的。」周毅父親前兩年升任內陸大省一把手,他這個最不著調的小兒子也不得不按部就班進入體制內,告別隨心所欲的不著調生活。
「身在福中不知福。」陸野推過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自顧自幹了下去。他那位早年縱慾過度的親生父親四年前在酒桌上中風,從此退出歷史舞台,住進了療養院,現在幾乎連人也認不出幾個。
「你哥對你夠意思。」周毅中肯地評價。
「是,」陸野目光有些放空,「他對我很好。」
「翁阿姨還好?」周毅說的是陸驍的母親,陸家名正言順的夫人。當年陸野的父親娶了門當戶對的高官千金卻不珍惜,在外邊朝三暮四彩旗飄飄,隔三差五就有人舞到台前,正牌夫人沒少受氣。這其中,陸野的親生母親是個異類,被欺騙當了小三,發現真相之後很有骨氣地回了老家,一個人生下孩子,養了十幾年,重病去世之前才聯繫陸家。彼時大夫人正與丈夫置氣,索性將陸野領回來養在主家大宅,與外邊的小三四五六賭氣對峙。一念偶然,性情投緣,便也過了這麼些年,也算半路母子情分。這些瑣碎陰私,只有最親近的朋友才了解。
「阿姨逍遙著呢,」提到養母,陸野罩著霧氣的眸子明朗了幾分,「之前在英國呆了幾個月,嫌我過得悶沒意思,又召集了一幫閨蜜跑北歐看極光去了。這回我哥趁她不在叫我回來還被她訓了一頓,她說我放著好好的富二代蛀蟲生活不過,跑回來替人打工賣命,是典型的被資本家PUA洗了腦,我哥就是她說的資本家。」
「噗嗤,」周毅一口酒差點兒噴陸野臉上,他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豎起大拇指,「阿姨威武,坑自己親兒子,數十年如一日,沒叫人失望過。」
「可不是,我都替我哥憋屈。」陸野失笑。
兩個人一晚上就著年少時的糗事和叫的出名字同學的八卦,灌下去四箱啤酒,酣暢淋漓,意猶未盡。好像很容易便跨越了八年間的空白,又把握著分寸,有些事誰也沒有再提。
醉了,又仿佛沒醉。
最後,經理安排司機駕駛陸野的車,將兩個人先後送回了住處。
當天的拍攝完成後,保安將珠寶送回保險庫。影棚的工作人員收拾乾淨場地,鎖了門下班。許清荎借了同層的一間空置的小會議室現場修片,打算錯過晚高峰再出門。蘇遙的工作是臨時加的,回國之後還沒來得及放假,他乾脆讓團隊先回去休息,他陪許清荎一會兒,坐他的順風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