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荎握緊了手機,緊到指尖微微顫動,他盯著那行字,眼角有一點點酸澀。
真是夠沒出息的!
他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認真地負起紅娘責任地回復,「蘇遙到家了,有一點微醺,他的酒量沒有那麼好。小孩子一個人在娛樂圈打拼不容易,有時候會逞強。」隨後,他又把蘇遙的微信推了過去,「可以直接關心一下。」
許清荎茫然地坐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震動。他抬頭注視著客廳的吊燈,突然覺得有點過於發亮,刺得人眼睛不舒服。
這個房子是白卿卿早些年買的,當時他剛剛進入好一點的工作狀態,有了出圈的作品,但也得罪了同行,被惡意追拍,居住的小區沒有物業沒有安保,半夜被人砸過窗戶,跟狗仔動過一次手之後,白卿卿讓他住過來「看房子」。許清荎沒有拒絕,他不想讓事態再發展下去影響工作室以及客戶。至今,他住過來將近兩年,除了自己的一點隨身衣物設備之外,沒有更換過家裡的任何物件,連擺放的格局也是一成不變。家具家電要是壞了,他都能自己動手修補。最初陳果和蘇遙輪番來陪他住的時日,各自填補的物件,離開時他都讓人家原封不動地帶走。
他又等了一會兒,大概那邊沒什麼可問的了,便起身去衛生間洗漱。許清荎今晚給自己加了一片安眠藥量,他需要睡眠來壓制毫無意義的胡思亂想。
A棟12樓房間燈滅之後,樓下馬路邊駐足良久的人坐回車上。陸野捏了捏酸痛的頸椎,煩躁地扣下手機,跟司機說道:「回去吧。」
他回到獨居的公寓,直接進了書房。桌上那一摞不長的文檔,他已經翻了不下十來遍。趙曉宇做事比較有分寸,陸野表達了只是普通調查的態度,那麼他給出的便是基本不涉及隱私的公開信息,沒有再進行補充。即使這樣,也足夠令人生疑。
檔案上白紙黑字寫著,許清荎的高考分數是678,乍一看,怎麼都是個高分,但陸野清楚,這比他真實水準至少差了五十分以上。
果然,還是被取消了保送名額。也難怪,在六中那樣的環境,全體校領導及區、市教育局相關人員到位,當著TOP1大學招生辦領導的面等著簽約慶祝的公開場合,板上釘釘的保送對象被最親近的朋友闖進來揭發其為同性戀,品行不端。這在六中校史上絕無僅有,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幾個月以前,一直對其多有照拂的外公剛剛去世。如果老人家還在的話,或許會有轉圜的餘地。陸野也是回國後才知曉,許清荎的父親許華軍那時候已經麻煩纏身,不久便受賄東窗事發入獄。
看著基本資料上那一欄聯繫人的名字和電話,陸野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做出這種恩將仇報事情的人仍然跟在他身邊最近的位置,而他只是衝動地為他向背後主使討說法打了一架而已,就要被誣陷被拋棄。
想想他在派出所里指天畫地地發誓,言之鑿鑿,許清荎一定會為他作證。最後等來的卻是事與願違,晴天霹靂。他父親一氣之下要送他出國,而他也衝冠賭氣直接出櫃,義無反顧八年不回。
現在看看,仍覺得自己像一個多餘的笑話。
陸野的指尖落在下一行,許清荎最後入讀的大學是首都一所以經濟類相關專業聞名的高校,雖然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流院校,但對他來說是顯而易見的低就。即便是少了五六十分的成績,也超出錄取線許多。他讀的專業是金融,三年修滿學分,放棄了保送推薦,在大四實習期便報考了國內權威新聞社的外派崗位。三年間,穿梭於普通人時常在新聞聯播中了解到的戰爭一線,槍林彈雨中的具體細節不得而知。公開資料顯示,兩年前,他參與的最後一場戰地報導發生了意外,聯合國記者團被圍困多日。成功營救之後,許清荎回國,拿了一筆不菲的撫恤金,做了一段不短時間的心理干預。之後求職、碰壁、稍有起色、坎坷起伏,到現在為止,堪堪算是明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