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間出來,他也沒著急上床,而是坐到床邊椅子上,撩開帘子,夜晚靜靜流淌的泰晤士河映入眼帘。過去幾年,他曾經歷過無數個或焦慮或輾轉的午夜,沒有一次是這樣清醒的狀態下不急不躁,內心寧靜中泛泛著微微蕩漾的波瀾。許清荎深知,他遠遠沒有自己強求的那樣堅定不移,他護身的冰冷盔甲在涓涓暖流中不可避免地開始融化,他不想掙扎不願抵抗。
他注視著霧蒙蒙的水面,在心底發問,他真的可以再自私一次嗎?
昨晚許清荎在臨近天亮前自然入睡,他定了中午11點的鬧鐘,和酒店的叫醒服務一起響起。起床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陽光明媚,一掃陰霾。
陸野已經出門,客廳桌上有留給他的紙條,大概五分鐘之後,waiter按響門鈴送餐。許清荎邊吃邊聯繫司機,十二點準時出發去工作室。
之前陸野跟他交代過,管理品牌經營和銷售的公司和工作室的辦公地點分開,他今天是去位於金融中心的公司總部,而許清荎去往郊區工作室所在的手工工廠。
「HI,許,我等你好久。」轎車剛剛駛入工廠大門,就看到Ken揮舞著雙手,朝他熱情地打招呼。
許清荎下車,剛要開口,Ken擁抱過來,「說中文,我進步很多。」
許清荎抱回去,「好。」
Ken先帶他在面積不小的工廠穿梭瀏覽,很多已經很少見到的工藝流程,在這裡還保持著最傳統的手工操作。年齡不小的匠人帶著老花眼鏡,坐在木製的架子前,認真細緻地劈線、壓耙、纏邊、修剪。
「這是真絲,那邊還有雲紗,都是我這次交流帶回來的,中國的料子。」Ken像遠處指了指,「我學到很多,你們的老師傅不說英語,只能我來學習中文。」
「你確實進步很大。」許清荎不吝鼓勵。
能夠看出來,Ken仍舊親切熱情,親自帶著許清荎在略微悶熱的工廠里事無巨細地介紹講解。但他似乎沒有幾個月前那樣心無旁騖,眉心總鎖著一層愁緒似的,間或在摸著產品的時候,不經意地嘆息。
在他再次低落地放下一塊羊毛掛飾之際,許清荎開口問道,「Ken ,是不是有什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