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了一會兒,把木頭小豬放到桌面上,又拿出速寫本。翻開第一頁,赫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副他的速寫。畫面上的陸野彎著腰,雙手支在膝蓋上,淋漓的汗水順著髮絲低落,頭卻是抬著的,眼中閃著光。
原來,他夢想中的初見,真的是初見。那一年的運動會,不是他一廂情願。
再往後翻,沒有很多張,但每一幅都是十八歲的許清荎眼中的陸野。有他坐在教室里的,打籃球,路燈下的,還有那年月色中兩人的初吻……
陸野心臟狂跳,他站起來,雙手緊緊按在桌面上,用盡了像要陷進去的力道。他需要不斷地深呼吸才能夠維持稀薄的氧氣,斷了閘的水滴無聲流淌。好半天,陸野胡亂蹭了蹭眼角,成年之後,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淚腺這麼個東西。
萬分珍重地將物件收拾好,陸野思索片刻,拍了一張照片,打開郵箱發了過去。意外地,在他關閉電腦之前,很快收到了回信,郵件果然是CC寄過來的。大概是看到陸野的照片,以為是許清荎的授意,她解釋了一下。當時因為出了意外,他們從戰地撤離的匆忙,寄存的貴重物件沒有來得及取回,後來被聯合國的工作人員統一帶回了總部。她代取了許清荎的,但是那一段時間聯繫不上,由於保密的原因,她甚至不確認對方是否獲救,便一直保存著。上一次見面之後,她問許清荎要了地址,要替他寄過來。
回復的最後,她用中文問:「看來我是應該嫉妒你了嗎?」
陸野簡短地回復,「We’re together.」
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追問之前問過的問題。還沒理出個頭緒,CC回了一段語音過來。她開玩笑地說,以下內容不要被許清荎聽到。因為如果她不出賣他的話,大約陸野即便是被她嫉妒的人,也不能夠得到答案。
她說,最後只剩下許清荎和她的時候,許清荎對她說,他需要那筆撫恤金。在她愣神的工夫,就被許清荎推了出去。
關上電腦,陸野足足呆呆地坐了一個小時。一樁樁一件件,將他看似堅硬的心房衝擊得七零八落。不過,他沒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感慨與失落,作為重度抑鬱與焦慮患者的家屬,他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學習去呵護。
用兩天半的時間,陸野交接了百分之九十的工作,剩下一些,還要等陸驍回來才能有定論。之前,他給養母翁阿姨寫了一封超長的信。有些事,當面跟長輩不好意思說出口。但從對方的回信來看,就算不贊成,至少不再強烈反對。
這一次,他做出任性的行為之前,給陸驍打了個電話。陸總不同意,但也知道反對沒有,給他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覆:「給你放一個月的假,其他事等我回來見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