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怎麼了?」
柳連鵲徹底慌了神,也顧不得問荇是演的還是真的,下意識要去找隨身帶著的帕子給他擦眼淚。
可他已經不是人了,摸不出好擦眼淚的帕子來。
問荇的眼淚一滴其實也沒掉下,他反倒是扯出個苦笑來。
「他們不過是教我四五歲開始冬日光著腳拿笤帚掃屋子,告訴我天生命賤必須要吃苦,否則就沒法活下去。」
「問家窮,他們這麼教我沒問題,我做不到懲罰我也沒問題。」
「我當時是個傻子,後面清醒過來後,打心眼還是覺得做傻子好,傻子幹什麼都不會難過。」問荇自嘲地一笑。
柳連鵲臉色越來越差,他之前雖然有些預感,可今天才總算知道問荇沒入贅之前過得是什麼日子。
他現在若能回到那時,肯定不會再猶疑要不要選婿,琢磨選誰過得去,能早一天把問荇接到柳家,他就會早一天帶走問荇。
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能護得了問荇。
「我們那許多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可我清醒過來後卻很害怕他們,也不想見他們。」問荇抱著胳膊枕在膝蓋上,聲音病懨懨的。
「我得防著他們,因為他們都找到我們家附近了,我見到他們在我田邊晃悠,嚇得我都不敢往田裡走。」
柳連鵲胸口裡疼得一抽抽。
他半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防得對,也該防。」
「沒人天生就該吃苦,之前是你受委屈了。」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多數難逃開個喜歡用暴力卻在孩子需要他時候隱身的父親。
這就是兩個問家的相似之處。
問荇確實恐懼過自己的家人,不過是他還只有八九歲時候的事了,往後他冷漠且謹慎過著自己的日子,只覺得那些所謂的血親很可笑。
可柳連鵲撫上他肩胛的時候,問荇突然沒來由覺得,要是他還是八九歲的他就好了。
他緩緩抬起頭,眼睛似乎有些濕漉漉的:「夫郎,我不想過那種日子了。」
「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仔細想過,他們也就是想和我要錢。」
「實在不行他們要和我要錢,我就……」
「不必給他們。」
柳連鵲講話速度都快了三四成,他陰沉著臉,難得露出幾分商賈家大少爺的氣場來。
問荇平時一文錢掰兩半,這時候怎麼能靠給刻薄親戚錢解決問題。
「你掙的錢都是血汗錢,他們沒出半分力,還讓你做了十來年苦工,我們一文都不給他們。」
「他們要敢去田裡,就讓同你關係好那幾個兵卒處置,要敢進家裡,進寶嚇不走就……」
「我來嚇。」
柳連鵲說到最後略微猶豫了下,他做鬼這麼久,可到現在都還不會嚇人。
問荇側過頭,看起來還在難過,實際上略微勾了勾唇角。一想到柳連鵲被逼無奈,繃著臉紅著耳朵嚇人,他樂得戲都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