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木匣里抽出個長條的木盒,較之大木匣來說,長條盒子算得上精巧,可以輕鬆捏在手中。
盒身用紫檀木雕刻了祥雲,搭扣是金色的,顯得非常貴氣。
但完全不像是柳連鵲喜歡的樣式。
柳培玉呼吸一滯。
問荇將木盒交到他手上:「我夫郎留了字條,我恰好又能認得幾個字,這把扇子是給五叔的。」
柳培玉的手微微抖了下,打開搭扣,裡頭躺了把緞面的錦扇,像是以布匹生意聞名的淝縣產的。
「這傻孩子。」他艱難地笑了笑,喉嚨發著澀,「我家裡一面牆的扇子,像是缺扇子嗎?」
柳培玉突然想起來見柳連鵲的最後一面,他們算是不歡而散,他也一直隱約在為此愧疚。
他臨走前和柳連鵲抱怨了自家妻主摳門,不願給他撥點銀子買扇子,本就是想求柳連鵲寬慰兩句。
誰知道這小古板非但沒安慰他,還很認真念叨了許久,讓柳培玉也該去經手些小營生,手裡好歹有花著實在的錢。
道理他都懂,可本就不愛經商的柳培玉壓著口氣,後邊柳連鵲說得話通通沒聽進去。
現在他倒是想起來些。
那天半下午,柳連鵲把他直送到門口,臨別前問過他。
「五叔當真如此想要那把錦扇?」
柳培玉以為他又要念叨,哼了聲走上馬車,單手抬起帘子:「別勸我,我就是想要,想要得不得了!」
「先走了,下次再會。」他放下簾,賭氣地不願看柳連鵲的臉。
「五叔一路順風。」柳連鵲並不氣惱,反倒是態度比方才要更和緩些。
「見著五叔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駿馬一騎絕塵,柳培玉撥開帘子,瞧著漸漸變小的柳連鵲,才堪堪消氣,壓根沒意識到這是他們最後次見面。
明明柳連鵲的身子當時看著已經好了很多,臉上至少有些人氣,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當年那個藤架下抱著經卷跟在他身後,嫻熟行著禮喊五叔的小孩,現在應當已經掩埋在泥里。
思及此處,本就眼淚多的柳培玉用力眨著眼,想讓自己不在問荇跟前露怯。
太丟人了,雖然他也沒比柳連鵲大幾歲,但好歹是問荇和柳連鵲的長輩。
「我收著了。」
扇子他向來是不喜歡了就壓在箱底,這扇子是很好看,可他回去後過了半月也不惦念了。
柳連鵲卻替他記著,他總是這樣,喜歡的東西能喜歡很久,堅持的事情也是如此。
所以他總認為別人也這樣。
柳培玉覺著,現在他後悔的事變了。
不是臨走前多和柳連鵲說兩句,而是當時就該好好從馬車上下來,和他鄭重道個別。
告訴柳連鵲他壓根不想要那把扇子,說他古板又冥頑不靈全是氣話,柳連鵲一直是個對得住所有人的柳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