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秀才倒是早已對自己的死釋然,他接著道:「我雖已死,可我的娘子獨自養育孩子長大,他們都還在康瑞鎮裡生活。」
「若鎮子裡的水成了這副模樣,他們孤兒寡母,又要過得艱難。」
難怪這秀才願意做出頭鳥,是有這層原因在。
聽到秀才悲慘的境遇,其他小鬼也頗為動容,對問荇的態度也不再滿懷敵意。
現在來看,是有人把康瑞鎮的鬼怪召到泉眼處,才造成了現在這般情況。
而眼前的兩個青年不是禍端。
問荇試探著朝著前面走了幾步,沒感覺到明顯的桎梏,恐怕就算此處有封印,也只能攔住鬼怪。
他心中有了主意。
「你願意犯險嗎?」
眾目睽睽,他從懷中抽出一張符咒:「這是度化鬼怪的符籙,但眼下情況特殊,如果有結界在,符籙未必有用處。」
秀才猶豫了下。
要是符籙沒用倒還好,若是起了反作用,把他原本就脆弱的魂魄也給帶散,才是最要命的事。
而且說起度化,他其實還有心愿未了,沒有那麼想趕著投胎。
「若是不願也罷,我想到別的辦法後再過來也不遲。」
「我願意。」
秀才咬了咬牙:「若是我魂飛魄散,請道長去鎮西的黃杏巷,找一個叫阿珍的女子,關照下她的豆腐生意。」
他同她青梅竹馬,原本是郎才女貌,一切在他橫死後戛然而止。
當了鬼的他眼睜睜看著她獨自撐起個豆腐坊,他們的孩子也在安穩長大,原本以為能守到少年變成青年人。
可現在看,未必能等得到了。
「我會的,但她應當也希望你能親自同她道別。」
隱京門給問荇的符籙都不需要複雜的口訣,度化小鬼也不是艱難的術法。
問荇掐住符咒,集中精神,符籙上發出淡淡白光,逐漸匯聚到了秀才身上。
小鬼們仿若凝固住了,就連脾氣最差的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可白光才流出大半,就似遭到了什麼阻礙。
「啊……啊啊啊!!!」
秀才面露痛苦,費勁地抱著自己的頭,嘴裡傳出細碎的嘶喊聲,隱約出現鬼態,嚇得其他圍觀的小鬼紛紛後退。
一片混亂中,柳連鵲看到了層淡淡的黑霧籠罩在泉邊,霧氣不斷侵蝕秀才的魂魄,阻撓著靈氣進入。
這股怨氣很眼熟,像是……
長明。
分明是極冷的冬夜,問荇額頭滲出細汗,身形也踉蹌了下,憑藉著意志堪堪能和湧入秀才身上的怨氣抗衡,甚至隱約制住了黑霧。
「連鵲。」他費勁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