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月余,一行人赶路依旧不急不缓,李豫却再未踏入沈珍珠马车一步。沈珍珠在六年前怀有李适时,妊娠反应便十分厉害,这一次既要赶路,且时近八月,大漠草原天气炎热干燥,一路上常呕吐得气喘咻咻,严明与程元振倒总来照应,只是爱莫能助,毫无办法。
沈珍珠常在呕吐得半昏半沉,半梦半醒时想:这样也甚好,虽回长安,只要众人发觉他不再钟情在意于她,她便不会为他带来麻烦与困扰,他的骨血孩儿,确实是该留在他身边,不该随着她漂泊的,这样也好……许多时候,禁不住泪流满面。
到底是支撑不住,一日驻营休憩,午夜间突然便发热起来,浑身如火烧汤煎,八月高温下,身子却不住寒战,气喘吁吁,她独处营帐中,只得用尽全力拿起身畔水囊,投掷击动帐帷。
四方惊动,她也软软靠倒席上,心智尚明,四肢已无法着力。许多人闹哄哄的进帐来又出去,严明、程元振、秀莹、随行略通岐黄的侍从……
李豫大步冲入帐中,见此情形,一把将她搂入怀,声音微微发颤:“还不开方煎药!”因为路途遥远,且知沈珍珠身怀有孕,离开回纥前李婼曾替李豫一行料理打点了不少药材,故有此说。
那通岐黄的侍从道:“娘娘此病来势迅猛,但最多只能进用温和之药,以期能慢慢降温好转,若用药过猛,必会损及胎儿。”李豫听出话中含意,又急又怒:“慢慢好转?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孤要这腹中胎儿何用!”沈珍珠泪水潸然而下,手上终是无力,轻轻的拉了下他的衣袖。他垂首看她,她温存而坚决的朝他摇头。
李豫轻叹口气,挥手屏退众人。他埋首于她颈项间,仿佛哀恳:“我们莫再赌气可好?你我两心依旧,这样不过是两相伤害罢了。”沈珍珠在身体孱弱间意志消减,想着此生如斯,快乐甚少,已至今时今日,何苦勉强自己,一点点抬手,终于回抱住李豫。
李豫欢喜无量,但见沈珍珠在他怀中再复寒战发抖,忧心如焚,连连道:“你绝不能有事,咱们用药好么?”沈珍珠反复摇头,神智迷糊,李豫面容渐近渐远,喃喃说道:“俶,不,我要留下孩子,一定要……”她依稀中感觉李豫将她紧紧搂抱,深深叹息,他青茬的胡须厮磨在她的额头脸颊,教她安适舒意,身心缓缓放开舒展。
这种感觉沉泛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