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什麼都不要了。我……對不起你。耽誤了你半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會再說叫你娶親的話了。只是以後,你答應我,別自苦。」
「好,我答應你。你知道我說話一向算數。不會騙你。」龍呈道。
「我信你。年輕時候啊……總覺得自己委屈。如今倒是覺得我才不委屈。一輩子活的自由自在。就是陛下他也未必有我這麼舒服。什麼事都不管,做個富貴王爺,還有你陪著我。多好?」秦王眼角紅紅的笑道。
「是啊,就一點身子不好,那也沒法子,人不能貪全了是吧?」龍呈笑道。
「是啊。」秦王攥住他的手:「能遇見你,真好。」
「能遇見你,我也覺得真好。」
「你放心的走吧,我答應你的事,都會做到。」
「江南是很好,我也不想回京。」
「你說的很對,這些年啊,我也覺得快活極了。」
龍呈說了好久,可榻上那人,已經永遠不會回答了。
他枯坐了好久好久,直到手裡的溫度消失,才擦淚道:「傻子,我一向知道你捨不得我。到了這會子,我捨得叫你一個人走嗎?我當然不會自苦,跟你一起走,有什麼好苦的?不過你別急著走,等等我。」
他站起身,親自給秦王換上一身親王禮服。
又提筆寫下他的遺願。
很快,京城就收到了秦王薨逝的消息。
也收到了秦王的遺願。
陛下也沒太多想就應了。
迎回京城的棺槨中,只有一套禮服。
秦王身邊的事,並不是秘密。
陛下願意成全,所以桃花山下多了一座墳塋。
那上頭,只刻著幾個字:賀四之墓,立碑人:龍呈。
桃花山下風景好,以前他就喜歡。想來如今,他也會高興吧。
龍呈將一壺桃花釀倒在墓碑前:「你身子不好,只能喝這個,還多喝不得。喝幾口吧。」
然後他開了另一壺酒,燒刀子。
他喜歡。
靠著墓碑,他輕笑著與他說話:「這天寒地凍的,下面冷嗎?你最怕冷。不礙事,我這就去找你了。等我去了就不冷了。咱們見面後,就要過年了。開春桃花可就開了。你看我會選吧,這地方住著,是不是舒服?雖說你有時候見不得花粉,但是沒關係,咱們到時候注意點。你又愛吃桃兒,到時候隨便摘。」
他將喝完的酒壺放在他的墓碑上,伸手摸著那墓碑上的字:「四兒,你想我嗎?你總覺得耽誤了我。可是如今我明明白白知道,我沒有你真他媽不行。」
他笑了笑,將眼淚擦了。
將自己腰間的佩劍拔出來。
「四兒,我就去了。」
嫣紅的血液噴濺在冰冷的墓碑上,龍呈想起第一次在行宮裡瞧見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少年。
他側身對著自己,傷心的很,弓著背,卻哭的無聲無息。
可他也哭的好用力,脊骨都看得見。
他那時候正從膳房順了幾塊點心,少年人容易餓。
就站在那,不知所措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