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激動。
終於能死了，終於可以去死了。
他將一壺毒酒灌下去，心滿意足的笑道：「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是三哥你來送我這一程。」
「我與你，並無交情。更無情誼，不過是為了你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罷了。為了父皇罷了。」端王起身：「你這樣的人，罪該萬死，死了也要下地獄。」
六皇子只是笑，低聲道：「沒關係，我這不是一直都在地獄麼？」
他靠著欄杆，用自己髒的看不出顏色的衣袖擦臉：「我一直都在地獄，我怕什麼呢？」
「我沒臉見父皇，沒臉見所有人。下地獄有什麼不好的？」
肚腹中的疼痛升起，他卻一直都在笑。
他想起很多很多事，想起就算是失去了做太子的資格，父皇也給他封號：祈。
那時候的父皇……怎麼還肯原諒自己呢？
可是自己不知足，還是對父皇出手。
有今日，就是活該。
他漸漸失去神智。
臨死之前，他像是瞧見了淑妃。
淑妃站在那流淚，看著他。
六皇子想衝過去，想問她為我們要騙自己。
想問她為什麼不知足？
想問她你有沒有後悔過？
可下一幕，就瞧見父皇冰冷的神色，父皇抽出了劍，將母妃殺了。
他怎麼都過不去。
聲嘶力竭的喊著，可是誰都聽不見。
他哭著，喊著，像是一輩子的怨恨都在此處。
可他終究無法面對的是父皇冰冷失望的眼睛。
父皇如當年一般問他，你要弒父？
這回，他只是痛哭著求饒：「父皇，我錯了，我知錯了，不該這樣做，我錯了。求父皇原諒，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可惜，父皇只是冰冷的看著他，永遠不可能原諒他。
父皇對他說：「你不是我的兒子，我為有你而覺得羞恥。」
母妃又在哭。
六皇子身側起了大霧，他在霧中看著父皇跟前多了一個人。
那是年少時候的九皇子，他扶著父皇，對父皇笑。
他們不知說什麼，六皇子只聽見他喊父皇爹。
父皇也對他笑。
不管六皇子怎麼喊叫，前面的人都聽不到。
他說我也是你兒子，你是我的爹。可前面的人聽不到，也不在乎。
只有淑妃，走到了他跟前，拉著他，對他說：「跟我走吧，我們不能跟他們走，我們要一起走。一起下地獄去吧，這麼些年你想母妃嗎？」
不！不想！我永遠不想再想起你，我是錯了，可我也永遠不想再原諒你。
可是沒用，他們還是要糾纏在一起，霧氣從白色成為灰色。他們要永遠糾纏在一起，腐爛在一起。
成為再也沒有人願意看一眼的腐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