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他的弟子一道出了時隱峰,踏上煙雲繚繞的曲橋。遠遠能望見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致,正是終年被薄雪覆蓋的淨玄峰。
蒼梧山之中,六峰的景色大同小異。蒼梧山地處中州,雖不及幽州,但也算得上是草木繁茂,六峰之上更是如此,但既是峰主的居所,也按照各峰主的喜好略做了改造。
天陵的時隱峰修葺得嚴肅板正,但景致雅觀,同他幼時在人間住的地方差別不大;重月的浮雲峰雲霧繚繞,峰上多藥田與花田,梨花杏花桃花栽了一大片;毓竹的流林峰則要簡單些,綠竹叢生、清風琳琅,端得一派清新雅致。
在六峰之中,淨玄峰是唯一一個終年飄雪的。
到了原本伏宵的境界,改變自己居所的天氣是很簡單的事。他性格寡淡、不喜言語,居所也常年覆雪,每每有新弟子入峰都被凍得夠嗆,好一段時間才習慣。他本人不問世事常常閉關,最早帶過的弟子只有岑玉危與其餘已然殞命的幾位,後來嫌棄慕名入峰的弟子聒噪,就全部扔給了掌教。
自從他失蹤,淨玄峰的弟子走了個七七八八,江泫甫一入峰,就被峰內蕭索的景象驚了一驚。
本來就下雪,還沒有人氣,離開時隱峰時能看見天陵的親傳弟子帶著一大批師弟在空地中習劍,到了淨玄峰上,就只能看見茫茫的白雪、空置的學舍練習場、以及雪中綻放的紅梅了。
岑玉危走在前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江泫的神色。好在江泫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即使被淨玄峰的寒風一吹凍得一哆嗦也不曾顯露分毫,岑玉危觀他神色無異,一直懸在空中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留居淨玄峰的弟子沒有多少了,算上他一共只有三人。學舍空置荒無人煙,他原本擔心伏宵看見會不悅,但好在他似乎並不在乎這些——也是,原本師尊就不怎麼不怎麼管學,或許現在還更清靜些。
岑玉危走在前頭,唇角抿著險些壓不住的微笑,為江泫帶路。
兩人繞過薄雪覆蓋的石板路走了一陣,很快來到一處栽滿梅花的主殿前。江泫在外駐足觀賞片刻,見數枝紅梅探過黛瓦深深的牆頭迎風飄搖,花瓣上棲著淺淺的積雪,偶爾會因風落下幾縷,棲上來人的發間。
岑玉危推開朱紅的木門,回頭見江泫仍然站在原地,盯著那幾枝紅梅發怔。無人告知他江泫失憶的事情,此刻他自然而然地認為江泫是觸景生情,視線在對方挺拔消瘦的身形上停留片刻,道:「師尊。」
江泫將目光移向他,聽見他道:「請進。師弟們都在院裡。」
江泫心道:居然還要認人!
但好歹是原身的弟子,無論如何也是應當認一下的。系統說能和原身說得上話的只有岑玉危一個,那其餘弟子他應當並不認識……從未與師尊謀面,竟然還在這座雪峰中枯守多年,實在很有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