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伏宵回來了。他沒有正式拜伏宵為師,叫完這一聲師尊,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緊張得腦門上冷汗直冒,祈禱自己千萬不要被趕回流林峰。
換做是原先的伏宵可能不怎麼搭理。好在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江泫。他沒有伏宵的記憶,此時細細地記下二人的名字,道:「起來。不必跪著。」
壓在玄知後腦上的手一松,孟林站了起來。
「師尊!」他壓抑著欣喜、又止不住忐忑地道,「要休息嗎?要喝茶嗎?您的居所和書房,我和師兄師弟每天都有在打掃……」
江泫頷首,視線移向了他方才動土的那幾棵梅樹。
「埋的什麼?」
孟林露出一個複雜的神情,驚訝與驚喜中夾雜著心虛。
驚訝與驚喜是因為從前師尊從不會過問弟子的事情,時常閉關不問世事,這次回來以後,身上竟然意外地有了些人情味;心虛是因為,梅花樹底下埋的是幾壇酒,是他前幾日剛剛下山買回來的。
上清宗不禁酒,但弟子端方自持、一心撲在修煉上,認為在師長面前沾上酒氣是無禮的舉動,因此鮮少有人飲酒。偶爾有一些好酒的弟子,也會在休沐日結伴下山大喝一場,清醒以後再回宗門。
從沒那個弟子將酒帶回宗門的——當然,也許是他們帶了,但沒人發現。
伏宵久久不歸,孟林自由慣了,此次等待岑玉危回來的時日裡,又耐不住寂寞下山買了幾壇。沒人告訴他們伏宵回來了,孟林就大搖大擺地翹了晨練,提上鏟子去埋酒。
岑玉危看一眼孟林的神色,就知道樹底下埋著什麼。他包庇師弟包庇慣了,今天卻沒有那個意思,站在江泫身邊溫聲道:「孟林,你自己說。」
孟林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下岑玉危和江泫的神色,看江泫神色淡淡並沒有要怪罪的意思,才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回答道:「……是酒。」
樹下埋酒,倒也正常。
江泫道:「過幾年再啟出來罷。」
說罷他獨自埋進殿內,朝著最大也最規整的房間走去。再站在冰天雪地里,他非得被凍死不可,得先去避風的地方緩一緩。
直到那片纖白的衣擺飄去內殿,孟林才回過神來。幾位弟子面面相覷,孟林問道:「師尊方才說什麼?」
岑玉危道:「讓你過幾年再取出來。」
孟林大喜道:「師尊不怪我?其實埋的不止這一壇,那棵、還有那棵樹下還有幾壇,我原先埋的。要是師尊不許,我就得把它們都拿出來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