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抬腳,邁過朱紅的古舊殿門。岑玉危正在浮梅殿東側的校場中習劍,單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青年的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森寒的劍刃將簌簌飛雪都橫斷兩半。江泫一進殿門,他就立刻感覺到了,當即歸劍入鞘,繞過院門,撥開層層疊疊的紅梅,溫聲道:「師尊。可有什麼事?您今日早晨說要閉關。」
江泫側頭看他,有那麼一瞬間,仿佛看到了救星。
他和長堯都不會照顧孩子,但岑玉危會!
他立刻道:「來偏殿。順便帶些合氣丹來。」
岑玉危目光掃過江泫胸口的一片血跡,心立刻向上提了一提。視線向下一轉,看見幾縷色澤黯淡的烏髮、半截蒼白稚嫩的臉龐,心中的驚愕立刻化為了驚濤駭浪。
他飛快地應道:「是。」言罷轉身進了庫房。
江泫將宿淮雙抱進偏殿。淨玄峰偏殿供弟子居住,因為從前弟子離峰,房間許多都空置著,他隨意挑了間門口看起來還不錯的,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抬腳將門踹開,目若無物地向房間中走。
房間不大不小,陳設有些凌亂,但意外地很有生活氣息,似乎還保留著弟子離開時的原貌。窗前一張案幾,上頭擺了些雜亂的宣紙,屋角立著一隻烏木長櫃,似乎用來擺放日用品。南方一張木榻,懸著潔白的紗制床幔,影影綽綽,靜謐非常。
帘子不能向門一樣對付,江泫好歹騰出一隻手,利落地拉開帘子,卻不想迎頭一聲驚恐的尖叫,床上人仿若引頸長嘯的大鵝,滑稽的驚叫聲刺穿了浮梅殿頂,也刺穿了江泫的耳朵。他額角青筋一跳。
岑玉危循著尖叫聲找過去時,看見了他這一生中看見過最滑稽的場面。
平日裡八風不動的冷麵師尊就站在床前,活像來索人性命的煞神,床幔開了一半,露出床上孟林大驚失色、魂飛魄散的臉。他身上中衣異常凌亂,看上來是剛穿上去的,江泫堵在床邊,他出不來,就死死地縮在床榻一角,抱著被子,滿臉驚恐、泫然欲泣道:「對不起,師尊!我不是故意睡過頭的……還要勞煩您親自來叫我……」
岑玉危抿了下唇,又走出去了。他靠著門好一會兒,才將嘴角忍不住上揚的弧度勉強壓下去,輕咳幾聲,旋即正色,又轉身想進房間。
他才邁進去一步,又聽孟林悲極而嚎道:「師尊!我保證沒有下次了!我孟林對天起誓,以後要是再翹掉晨練,就自己去思過崖呆三個月……不,半年!!!」
岑玉危猛地低頭捂住嘴。
又是好一會兒,他才繃住神情,抬頭自若道:「師尊,我把合氣丹帶來了。」
孟林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眼淚汪汪地求救道:「師兄!!」
也就是這一偏頭,他才注意到,江泫懷中抱了個人。看身形是個孩子,情況似乎不太好。他神色一變,迅速將方才的驚惶失措收斂乾淨,動作麻利地爬下床,順便理了理被子,試探性地伸手從江泫手中將人接過來,甫一入手,就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好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