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危嘆了口氣:「唉。」
他這一開口,宿淮雙才發現自己床邊還坐著一個人,是位眉目清朗、神色溫潤的青年。初步判定這人不是壞人以後,宿淮雙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挪,同時將眼中的警惕盡數收斂,身體也有意識地放鬆下來。
岑玉危眼神無奈地看了一眼孟林,又轉頭,溫和的視線落向宿淮雙,道:「躺下再休息一會兒如何?你還在發燒。」
宿淮雙的神色頗為緊張,捏了捏被子,還是依言躺下了。見他乖巧聽話,岑玉危的眼睛一彎,將落在被子上的濕巾收回來放回水盆中擰了擰,摺疊整齊,探手向他,似乎要將它放上自己的額頭,一邊細細解釋道:「你沒有靈力,高階丹藥會衝散經脈,低階的又難以吸收,效果不好,只能這樣了。」
宿淮雙安靜地抿唇,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岑玉危手裡那塊白巾,想起了那幾乎將他的夢境凍傷的冰冷觸感,手指微微一緊,卻沒有開口拒絕,默不作聲地等著。
冰敷的白巾快要落到額頭上了,岑玉危的手卻半途頓住。孟林將他的手拉開,溫暖得有些炙熱的手掌向宿淮雙額頭上一探,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立刻伸出用一隻手,將宿淮雙有些冰涼的臉頰和額頭整個包住。極寒之後是極熱,宿淮雙讓他捂了好一會兒,才將氣順過來,感覺額頭和臉頰回暖,身體仍因為發燒感到寒冷。
孟林道:「師兄,不能敷了!再敷他要死了!」
江泫前腳邁進房間,迎頭就飄來這麼一句。他提著從山下藥堂抓來的幾服藥,冷聲問道:「誰要死了?」
孟林立刻噤聲了,迅速將手收回來,站在床頭裝木雕。宿淮雙被他捂得頭暈眼花,模糊的視野裡頭出現一抹清瘦澈淨的白影,那人換了身乾淨衣服站在床邊,嗓音似乎含著一抔霜雪,淡而冷,慢慢拂過他的耳廓。
「感覺如何?」
宿淮雙勉力回答道:「很好。」
一開口,他就被自己的聲音一驚。沒說話時不覺得,真的開口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無力,怎麼聽都不像是很好的樣子。無論什麼問題,撒謊都不是能獲得信任的行為。他抿緊唇,不再說話了。
江泫聽了這聲音也沒打算信,將寫著用量和熬製需求的藥包遞給岑玉危。兩名弟子適時退出房間,江泫伸手探了探宿淮雙的額頭,掌心帶著淨玄峰婆娑的雪氣,讓小小的少年忍不住一縮。
江泫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問道:「冷?」
宿淮雙道:「不……」
話還沒說完,江泫向著屋角抬起手,纖白的廣袖微微一揚,櫃門應聲而開,飛出幾床柔軟的被褥,將宿淮雙捂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