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亮著光,一整條走廊的燈籠都被點上了。空氣中飄來孟林豪爽的笑聲,似乎格外高興,江泫心中奇特,本來要徑直進內室的腳步一頓,腳尖一轉,向後院去了。
後院有一座小亭,遠遠地能看見三個高高矮矮的影子坐在一起,一點沁著雪氣的酒香不經意拂過江泫的鼻尖,他聽見孟林笑嘻嘻地逗小孩:「小淮雙要不要嘗一點?」
岑玉危道:「不可以。淮雙,好好吃菜。」
宿淮雙含含糊糊道:「酒是什麼味道的?」
江泫的腳步微微一頓。
這孩子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渾身都寫滿了拘謹,現在回話已經非常自然了,語氣也頗為信任親近,看來在他閉關的這段時間,幾位弟子相處得還不錯。
也是,岑玉危年長些,性格溫和,最會照顧人。孟林活潑得多,帶小孩玩最合適。
思緒迴轉之間,又聽孟林道:「那得你自己嘗嘗才知道——誒誒誒師兄,你搶我酒碗作甚?!我只沾一小筷給他嘗嘗,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會喜歡呢?」
宿淮雙巴巴地端著碗筷,目光在兩位師兄之間打了個轉,最終決定低頭扒飯,讓他們自己爭去。
岑玉危道:「你那酒有多烈,你自己不清楚?」
孟林道:「分明不烈!你看我喝了多少碗了,一點都沒醉。是師兄喝不了酒,所以才覺得烈。」
岑玉危語塞片刻,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爭了。他確實喝不了酒,今夜也被孟林勸著喝了點,此時坐在燈下,臉上不知是喝酒上了紅、還是被燈光映紅,一貫澄淨溫和的瞳仁帶上了些迷濛的水光,連帶著思維也有些輕飄飄地,轉不過來勁兒。他端著孟林的酒碗道:「我要告訴師尊。」
孟林知道岑玉危喝醉了幼稚,但沒想到他竟然使出如此陰損的招數,頓時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他求饒道:「我錯了。師兄將酒碗還給我,好不好?」
岑玉危懷疑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將酒碗遞給他。
宿淮雙咬著筷子看著好玩兒,視線追著酒氣清冽的酒碗走,模模糊糊間看見走廊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實在太安靜了,像是一抔無聲無息的落雪。這雪色棲於廊下似乎有一段時間了,看夠了亭中的景色,似乎轉身要走。
伏宵君!
宿淮雙動作一頓,立刻躍下椅子,衝進亭子外的飛雪裡,向著夜色中的走廊跑去。
孟林驚道:「小淮雙?!你往哪兒跑——」
宿淮雙將他的呼聲拋在耳後,悶頭衝進走廊底下,抓住了江泫的袖子。似乎只有真的將這片袖子抓在掌心裡頭,他心中才安定下來,一邊因劇烈跑動而呼吸不暢,臉頰憋得通紅。
江泫沒想到他會發現自己,還跑來拽自己的袖子,一時感到有些猝不及防。或許因為跑得太急,拽著袖角的力氣也格外大,不禁讓江泫懷疑,他要是年齡再大點、再長高些,這片袖子非得被他拽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