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識世家子弟時,應當先報上自己家族的名號。然而傅景灝細細回想一番,發現如今玄門世家之中並沒有宿姓,面前之人的穿著也頗為樸素,看著像是散修,因此不曾報出身後家族,只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說話總感覺有點聒噪。但論起聒噪,應當是沒人比得過孟師兄的。
宿淮雙自認對此耐受良好,然而不過一晚,傅景灝就頻頻打破他的認知。
先是入夜時分敲門問要不要一起下來吃晚飯,隨後半夜又提著幾壇甜果酒來,要和他秉燭夜談;宿淮雙瞪著他看了一會兒,沒能將他請走,還是放進了房間裡。剛剛坐下喝了幾壇——宿淮雙單單只是坐著,傅景灝自顧自地喝完好幾壇——又拽著他下樓,要去一樓的廚房裡頭找下酒菜。
宿淮雙道:「這個時間店家已經歇息,廚房裡沒有下酒菜。」
傅景灝喝得高興,興致高昂道:「那我們自己做。你會下廚嗎?」
宿淮雙艱難地道:「……會。但是我不會給你做的。」
曾經在風氏時吃不飽飯,好心的廚娘總會額外給他留一些粗食,閒暇時間也會悄悄教他做飯,告訴他凡事只有自己會做,才不會餓死。
傅景灝大失所望:「為什麼?你討厭崔悢,我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你竟不想陪我下廚!」
宿淮雙頗有些震驚。
不過因為崔悢就找上門來了?他沒朋友嗎?
這個疑問被他按在心底,第二天得到了證實。
傅景灝確實沒朋友。
隨行的人除了家僕,還有幾位同族的弟子,同他關係都不怎麼親近,因為血脈與天賦的差距,對他敬畏居多;與妹妹傅瑤關係倒是不錯,然而妹妹雖然性格火辣,卻更喜歡擺弄衣飾珠釵一類的物件,同傅景灝說不上多少話。一路上碰見的世家子弟,家世不如他的,見面就會說些他喜歡的奉承話,家世高於他的,已有自己的結伴之人。
就連被他們嚇出客棧的崔悢,身邊也圍了不少小門小戶的跟屁蟲,一個個神色諂媚,言行間將這位廢物少爺都快捧到天上去了。
傅景灝一路走來,實在寂寞得很。好不容易碰上個好說話、還和自己眼緣的傢伙,當天便巴巴地貼了上去。
對於宿淮雙來說,傅景灝此人心思不壞,唯一不好的就是聒噪了些。在淨玄峰上清淨了幾月,驟然被塞入繁雜的塵世,他其實感到細微的不適應。這裡同宗門、同風氏都不同,宗門內是徹徹底底的不問世事,風氏內的條條框框、尊卑分明則嚴苛得讓人厭倦。
而這裡是更為自由複雜的塵世,四處都是同齡人,身邊還跟著個吵吵鬧鬧的傅景灝。對於宿淮雙來說,傅景灝的出身是個很好的擋箭牌,能為他免去很多麻煩,因此短暫考量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走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