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淮雙臉色一白。
江泫知他許是捨不得岑玉危和孟林,但既然出了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推出夔聽的視野。他接著道:「回宗門,收拾行囊。我會親自送你下山。」
宿淮雙原本就不甚健康的臉色慘白一片,臉上血色褪了個乾淨。他猛地將手收回來,愕然道:「您要趕我走?為什麼?」
事已至此,他已經顧不上失不失禮儀、亂不亂形態,心中湧上來鋪天蓋地的失落。
為什麼?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在淨玄峰上表現得很安分,訓教堂的課程一節也不落下。尊敬師長、努力修行,就連入門大選,眼看著第二輪都快過去了。為什麼這時候突然要趕他走?伏宵君討厭他了?還是因為他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岑師兄和孟師兄都待他很好,他雖不奢求能得到伏宵君的青睞,但仍希望能得到指點、淬鍊自身,若有朝一日成為他的首徒,是否能見到他面上露出一些不一樣的顏色來?待他變得足夠強大,再去做想做的事情,塵事了結,再回到淨玄峰,一心入道,了卻殘生。茫茫天地,世間寒涼,要再找一個如家一般溫暖的地方談何容易。
宿淮雙咬緊牙關,撐著虛軟的身體在石階上跪好,向著江泫端端正正地磕了一個頭。他伏在那人纖塵不染的袍角前,聲音顫抖地道:「求您解惑。」
江泫默然。
良久以後,他輕輕嘆了口氣,道:「起來。」
少年固執地沒動。他一向很聽話,少年人特有的倔強,江泫今日算是見到了。若自己不說原因,他想必不會起來。
江泫道:「並非是要趕你走,而是危難之中,不可久留。」
宿淮雙微微一愣。聽了這句解釋,他肩膀一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抬起頭來。「危難……?」
他眼中露出幾分真情實意的茫然。
江泫指了指腳下。宿淮雙觀他動作,立刻回想起了方才看見的恐怖景象,心中重重一跳。
少年低頭,攥緊胸口的衣服,試圖將忽然泛起來的驚惶壓下去。
下頭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又為什麼回出現在蒼梧山下,自己為什麼能看得到它……這些問題,就算現在他問了,伏宵君也一定不會回答他。
原因無他,自己現在太過弱小,沒有直面這些威脅的能力。或許以後在宗門內能探知一二,但絕不是現在。這些都不是自己應當問的,現下若被趕出宗門,自己要去哪兒呢?
二人之間良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