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淮雙看了一眼旁邊挫敗與悲憤交織的傅景灝,輕輕嘆了口氣道:「本就不是他的弟子,無需宣揚。」言罷又將目光轉向烏序,道:「你為何知道?」
他看烏序的眼神和看傅景灝時不同,總是帶著三分無法消解的戒備。或許是因為烏序的善意來得太過突然,又或許是因為他天生聲色異於常人、引人忌憚。
烏序常年在這樣的目光下長大,對他來說,宿淮雙眼中的惡意已經相當輕微了,他對此適應良好,組織語言片刻,解釋道:「我看到了,天階上。」
宿淮雙一愣。
「我走在你們前面。醒過來時,看見你面前有人。」烏序緩聲道,「上清宗六峰,習劍統共三峰。毓竹君放浪形骸,天陵君傲骨錚然,我觀他言辭冷淡,身上又未負劍,想來是伏宵君。」
「不過,我只聽見他叫你回峰,便被拽進夢魘裡頭。你為何沒隨他回去?」
傅景灝聽他說這麼多話,感覺魂都快飛了。宿淮雙已經免疫,只是順著他的話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思緒滑到他要送自己離開宗門時,仍然不可避免地胸中一窒。
他垂下眼帘,冷聲道:「沒什麼。」
見他不願多言,烏序也沒在追問。宿淮雙重新闔上眼睛,試圖冥想,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感覺神思浮躁,細細想來,才發覺自己或許是在緊張。
出去……出去以後,就是拜宗式了。
拜宗式過後,自己便能正式入峰,堂堂正正地叫一聲師尊。
他早不是曾經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幼童了,出了風氏,受了磨練,又進蒼梧山,這份機緣於世人來說可遇不可求;正好被送去那座雪峰,說出去更是能羨煞世人。然而,越了解那人,就覺得他離自己越遙遠。
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銀月……凡人真能觸碰到月亮嗎?
他心中不靜,胡亂捱過了最後的時限。清點過後,通過選試的弟子統共十四人,魂不守舍的崔悢就在其中。
掌教收走了他們身上的玉令,又為他們發下弟子服,提醒他們沐浴更衣、整頓精神,拜宗式未時三刻開始。傅景灝對掌心衣料柔軟的弟子服愛不釋手,將方才生的氣都拋在了腦後,高高興興地去找宿淮雙說話。
回到休息過後,未時剛到,便有師兄前來為他們引路。此人長著一張娃娃臉,行事作風卻頗為成熟,讓人不敢小覷,眾人安靜地隨他進了擷雲殿正殿,抬眼見殿中仙氣凌然,宗主長堯與六峰主靜坐於此,玉面清骨,脫出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