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乾坤袋放在桌上,回頭看江泫還站在門口,以為他找不著路,快步迎上去,對江泫伸出手道:「師尊,拉著我的手。」
言罷又反應過來,江泫也看不見他的手,於是小心地去勾對方的長袖。誰知江泫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不必收拾了。」
宿淮雙道:「師尊?」
江泫道:「來我房中睡。」
空氣靜默一瞬。隨後,面前傳來少年強作鎮定的聲音:「不必了,師尊,我可以一……」
江泫向來懶得聽自己不喜歡聽的話,抓著他的手腕,牽著他的手向屋外走。
少年的手腕在江泫手底下繃得像一塊鐵,僵硬了好一會兒,又強行放鬆下來。他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江泫握住他的那隻手,胸中鼓震如雷鳴,若眼神有溫度,想必此時江泫的手和他的手腕都已經被燒穿了。
迎面而來婆娑的雪氣,其中摻著江泫溫淡平和的聲音:「一個人睡,冷。」
少年於是將惶然推拒的話咽回口中,低垂著眉眼,小心地拉過江泫的袖子,指尖試探性地抵住江泫的手腕,確定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之後,才反手握住江泫的手腕,道:「我帶您走。」
很快,江泫明白了一個道理:說話真的比做事輕鬆。
比如他原想的是睡覺便睡覺,兩眼一閉一睜一夜便過去了;但事實遠非如此。算上上輩子、上上輩子,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和人同床睡過,難免有些不習慣——其實是非常不習慣。
然而江泫躺了一會兒,覺得也不是不能習慣。前提是,宿淮雙再放鬆一點兒。
到了江泫這個境界,睡覺已經不是必要的了。即使不眠不休好幾天,找個清淨處打坐調整片刻,狀態便會煥然如初,江泫在遏月府的時候也是為了穩固元神,絕不用閉眼睡覺。因此後知後覺地探手一摸,才發現床榻有些小。
躺下兩個人是夠了,只是有點擠,肩膀虛虛地挨著肩膀,自然也不能如宿淮雙所願,往榻上放兩床被子。
說起這兩床被子,江泫總覺得十分困惑。
宿淮雙向來守信知禮,對師長的態度完美得無可挑剔。然而有時候言行舉止又莫名疏離,到了讓人疑心他是真心不願與自己接觸的地步。明明是同性,躺一個床還要特意去找兩床被褥,發現擺不下,聲音都茫然失落。
現在躺在他旁邊,更是像根木頭。不大不小的一張床榻,原本兩人睡剛剛好,結果現在中間空出好大一截——宿淮雙死命地往牆那邊貼,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張紙片。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