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盡頭立著一排沖天的劍陣,上頭密密麻麻吊著人,血液一股一股地順著劍柄留下,染紅了巨大的劍身,是淵谷用來處理不忠教眾的刑場。
沒什麼好看的,荒蕪一片。
江明衍收回手,錦簾落下了。
元燁道:「怎麼樣?和你家是不是很不一樣?」
教眾為腐毛鴉套上韁繩,巨鴉展翅一震,馬車便沿著路面緩緩前行。江明衍靠著馬車壁闔目打坐恢復靈力,聞言,騰出心思敷衍道:「不一樣。」
元燁笑意盈盈道:「只有在這個地方開的邪陣,才有資格稱之為禁陣。這裡是夔聽的墳場,是九州所有邪祟的源頭——」他頓了一頓,微微側頭低聲道:「我知道你沒死。但你這不跟死了差不多嗎?」
說完這句,車身猛地一震。
拉車的腐毛鴉發出一聲刺耳的嗥叫,周身騰起滾滾煙氣。一陣黑風平地起,托著一眾人騰空而起。
教眾對此見怪不怪,但那些江氏的門生從未來過如此陰邪的地方,失重感壓迫之下,紛紛拔劍施御劍術穩住平衡,於是黑煙夾雜著澄澈的劍光流星一般掠過天際,埋首衝著赤后土地正中那道裂隙而去,如同扎進一隻蘊藏深淵的巨眼。
裂隙之下,便是淵谷所在。
正殿坐落於北,山崖壁上密密麻麻地雕刻著妖神夔聽的神紋,殿頂的石壁上則被鑿出一隻巨大的眼睛——即使以石壁做就,也能讓人聯想到滿眼血色,看得久了便覺靈魂震顫,幾近癲狂。
腐毛鴉拉著馬車向殿前寬闊的廣場而去,馬車周圍的黑紗在狂風之中翻飛,發出一陣又一陣刺耳的尖笑,直到落至殿前驟然止息,隨後便是萬千教眾虔誠狂熱、摧山蹈海一般的呼喊:「恭迎少谷主——!」
馬車的錦簾被無形之力勾開來。元燁慢條斯理地下了車,懶懶地道:「準備好了沒?」
常供他差使的下屬立刻迎上前來,畢恭畢敬道:「皆已準備完畢,請少谷主放心。等最後一枚淨元歸位,即可開陣引魂。」
江明衍引簾下車,抬手時露出手腕上一道刺目的紅色刻印。元燁一見那枚刻印,便彎起眼睛笑了,道:「來吧,江公子。我們去後頭開陣,準備接你的好少主回來了。」
「引魂可是逆天改命的大動作,稍有不慎可是會遭到反噬,身死魂消的。」他笑眯眯道,「為了減少風險,我特地將地盤借給你。記住你給我的承諾。」
江明衍抬眼,死死地凝視著淵谷之下布著引魂陣的方向。很難描述那一刻元燁從他眼中看到了什麼,少年一貫沉冷漠然的表情崩裂,露出表殼下早已被執念折磨得四分五裂的靈魂。它們張牙舞爪地探出江明衍的眼睛,像是一團吹不熄的烈火,能將一切擋在他面前的事物焚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