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宿淮雙似乎想到了,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一直勉力挺直的背脊也彎了下去。他垂下頭,神情掩在濕漉漉的長髮之中。
想不出來,這句話就暫且揭過。江泫站在他面前,又冷聲道:「你向來如此,不拿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有要緊的事,不同我說。解決不了的事情,受傷了也瞞著我、不與我商量。為你身上這一道劍傷,我日日憂心,疑心是什麼東西傷了你、覬覦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最後這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說了這麼多,怪了這麼多,他最怪的還是自己。歸根結底,他不是氣宿淮雙緘口不言,而是氣自己空負一身靈力,險事來臨之時,卻一件都阻止不了,看準了誰想要保護誰,最後結果往往不盡人意。
到頭來,他竟然因為自己疏忽責罵宿淮雙。而少年受了他這一通責罵,卻還是跪得好好的,沒有半分反駁的意圖。
突然之間,江泫心中浮現難以言喻的荒謬之感。
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呢?
姑胥城城主府外的事情,始終是江泫心中的一根刺。當時人離他那麼近,可他一點異常都沒察覺到。不過分離片刻,回來就看見倒在血泊裡頭的宿淮雙。那時他的臉色多白啊——流多了血,慢慢就會變成生機散盡的死灰色。
現在面前這張慘白的面容與記憶之中的重疊,江泫疑心他的劍傷又在流血,單膝及地蹲下身去,將手掌按在他親自包紮過的傷口上。
衣料是濕的,卻沒有血。
蹲下來之後,方才居高臨下指責人的氣勢也一併矮下來了。江泫盯著自己的手掌,忽然道:「對不起。」
宿淮雙愕然道:「……什麼?」
江泫道:「你跟著我,似乎總是在受傷。」
身前幾寸,宿淮雙的眼中閃過一道沉沉的痛色。仿佛江泫的歉意是尖刀,一刀直直扎進了他心底最深處去,痛得他垂在身側握緊的雙拳都在顫抖。
「可這不是師尊的錯。」他聲音澀啞,一個字一個字,艱難無比地道,「……不是您的錯。」
「是我太弱小,總是受傷,害您擔心。」
江泫道:「你才十七歲。」
宿淮雙垂著眼帘,低聲道:「師尊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是淨玄峰主了。」